隋唐李元霸电影乡村故事之讲古

2018-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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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讲古必得有闲暇,最好是冬季农闲时.晴天晒场上,太阳暖洋洋地,照着的人懒洋洋的,大家倚墙根而坐,或围一笸箩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闲活儿,全着棉衣棉裤,手拢一小火盆.但总有一两人精神抖擞,口沫飞溅,兴起处,指手画脚,这就是乡人中善讲"故典"的人了,北方人称之为 "摆龙门阵".听的人中多有昏昏欲睡者,偶尔抬头给予纠正,那或许是梦中听到与上次讲得不一致了,讲述者也不以为意,继续神采飞扬,指古点今.这样的场合,小孩子一般不在,白天忙着结伴掏鸟窝或结对打仗去了,当然有时是偷了家里的

讲古必得有闲暇,最好是冬季农闲时。晴天晒场上,太阳暖洋洋地,照着的人懒洋洋的,大家倚墙根而坐,或围一笸箩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闲活儿,全着棉衣棉裤,手拢一小火盆。但总有一两人精神抖擞,口沫飞溅,兴起处,指手画脚,这就是乡人中善讲“故典”的人了,北方人称之为 “摆龙门阵”。听的人中多有昏昏欲睡者,偶尔抬头给予纠正,那或许是梦中听到与上次讲得不一致了,讲述者也不以为意,继续神采飞扬,指古点今。

这样的场合,小孩子一般不在,白天忙着结伴掏鸟窝或结对打仗去了,当然有时是偷了家里的油盐酱醋菜躲在哪儿过家家。我们最喜欢的是大人们在晚上讲故典。

乡人多好客,晚上在哪一家可不一定,顺势而为,哪家聚得人多了,大家就围而坐之。也无需怎么样的招待,一间小房,一壶茶,顶顶要紧的是要有一张桌子,并且桌子下面要有一个大火炉,火旺旺的,上悬一大茶壶,壶中的水汽儿袅袅而上,伴和着旱烟气氤氲了整个房间。

主讲者坐定。桌子边上的凳子与我们小孩子是没关系的,小孩子们在桌角扒着、在大人们的怀里坐着躺着、在墙边靠着,就等开讲。小孩子们等着的往往是水根伯,在我们看来,似乎天底下好玩有趣的事,都在水根伯的肚子里藏着。水根伯讲古,和其他大人们是不同的,他是一贯地轻声慢语,而且有小孩子在的时候从不讲恐怖的鬼故事。

“话说甘罗奉命出使赵国,赵王见甘罗年龄虽小,但长得是仪表堂堂、眼清眉朗,真是相貌非凡、气宇轩昂。”“水根伯,你直接讲甘罗长得漂亮就是了。弄这些文词,我们听不懂呢。”有人叫道。水根伯笑笑,依旧是轻声慢语:“你这不是听懂了吗?”

水根伯讲故事其实还蛮好懂的,不懂的地方和整个故事没大关连。就如十二岁的甘罗如何与赵王据理力争、回国后怎么对待无上的荣光,我们都能听懂。但偶尔,水根伯也要掉些“书袋”,大人们也是半懂不懂的。

甘罗十二岁拜相,我们都是很神往的,有大人会顺便开个玩笑,这些小鬼们中间有没有十二岁拜相的啊?我们就在心里算:还有五六年或者三四年,也许真能在十二岁的时候成为甘罗呢。

甘罗是大人们对自己孩子的期盼,小孩子却没几个清楚宰相有多么的了不起,我们最崇拜的是隋唐头条好汉李元霸,也是十二岁。

“话说那李元霸使两柄铁锤,四百斤一个,如缸一般大,坐一骑万里云,天下无敌。”李元霸匹马双锤击败十八路反王二十三万大军的场面,我们是想像不出来的,但排名隋唐英雄谱第二的宇文成都撼不动李元霸伸直的一根胳膊是我们经常效仿的经典动作。我们崇拜李元霸还因为他不杀义薄云天的秦叔宝,放了我们喜欢的第三条好汉裴元庆。

但英雄命短。“说那李元霸收服十八路反王,班师回朝,天正下雨,雷声隆隆,都在李元霸头上响个不停。李元霸一时火起,举锤指天,大骂:‘你老天如此可恶,照少爷的头响?’将那锤往老天直击而去,元霸抬头望天,那大铁锤去‘噗’的一声,正中元霸脑顶,可怜神勇无敌的隋唐第一好汉扑地而亡!”

水根伯说:“李元霸造孽太多,杀人无数,又自命不凡,不听忠言,凡人收不了,老天也要把他收走的。”

水根伯让我们心中最伟大的英雄那么早就死了,我们有好几天见了水根伯理都不理。

但水根伯是挡不住的。后来,我们还听他讲张飞吼断当阳桥、周瑜火烧赤壁的故事,三国英雄中我们最喜欢的是赵子龙,据水根伯讲他是“常山赵子龙”,常山有那么了不起的人物,想不喜欢也难。印象中,水根伯不喜欢讲梁山好汉的故事,他说他不喜欢宋江,自己屁本事没有,全靠兄弟们打江山,临了却把百八位好汉全害惨了,只有林冲他是喜欢的。但经不起我们的磨咕,我们也陆陆续续地听了鼓上蚤时迁夜盗宝书、母夜叉孙二娘开人肉包子店等梁山故事。

《看了三打白骨精》的电影后,我们缠着水根伯讲孙悟空的故事,水根伯总是摇摇头,说:“不会讲,不会讲。”我们不信,但谁也撬不开他的嘴。时间长了,隐隐约约听人讲,水根伯与孙猴子一样,不知哪里来的,无妻无子,他现在的家是他养子的。

多年以后,读过一些书,明白水根伯给我们讲的故事都是书上写着的。但直到现在,我们聊起水根伯的时候还是很敬佩的。对英雄人物的爱恨情仇,现在的我们的感受还是一如水根伯。

后来,有人买了收音机,水根伯讲故事的时候少了一些,再后来,电视机逐渐多起来,听水根伯讲故事的人廖廖无几。但水根伯还是继续讲“故典”的,在停电或者风雨天电视收不到信号的时候,我们还会聚在水根伯身边,我们突然发觉,水根伯似乎变得很老了,讲故事的时候经常打起瞌睡,时不时发出轻轻的鼾声,需要人时时摇醒,我们才能听到接着往下听,令我们惊奇的是,水根伯的故事是哪里断哪里开始,从来不会弄错。

长大到外地求学以后,就没听过水根伯讲的故事,只零星听到一点关于水根伯的事,说他依旧讲故典,但听的人越发少了,尤其是听故事的人中根本没有小孩子;说水根伯现在是讲一句就要打一下瞌睡,醒来后接着讲的是另外一个故事;说水根伯做农活也是边做边睡;说有一次在路上看到水根伯走路摇摇晃晃的,走近一看原来是睡着了。

直到现在,我也没打听过水根伯最后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只是知道他故去已经好多年了,顺便也带走了远离我们多年的童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