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吞象的成语 贪心不足蛇吞象
“贪心不足蛇吞象”,是流行于广东民间的一句俗话,说的是由于贪心过度而导至最后遭了灾。这句话是怎样来的?有人问,是不是有一条贪心过度的小蛇不自量力,想把一只大象一口吞到肚子里,结果给撑死了?
其实,这里面有个故事。
离珠江出海口不远处有一座小山岗名叫飞龙岗,岗下有一座名叫飞龙村的小村庄,“贪心不足蛇吞象”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个村庄里。很久很久以前,故事的主角福嫂和她的儿子阿象就住在这个村庄里面,在阿象三岁那年,福嫂的丈夫在一场大病之后去世了,丈夫去世后,福嫂没有改嫁,只是依靠丈夫遗下的几亩田产,带着阿象艰难度日。
寡母婆养儿,自然艰辛。生活虽然清苦,但福嫂却很坚强,她把希望寄托在阿象身上,对阿象悉心照料,使阿象一天一天长大。母子情深,阿象对母亲也很依恋和孝顺。为了使阿象将来出人头地,到了读书年龄,福嫂便把阿象送到附近的私塾里念书,为了交学金,福嫂还不惜变卖部分田产。
阿象很聪明,也很刻苦,在私塾里深得老师的夸奖和书友的拥戴。看见儿子健康成长,福嫂不禁暗自欢慰。
时光一天一天流逝,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与外界接触的增多,阿象沉静、机敏的性格之外,不免又生出了几分男孩子特有的野性来。就在阿象进私塾读书第三年的清明节,塾师告假三天回乡扫墓,临行时不免嘱咐众学子要天天不忘开卷,不可因假期荒废了学业。众学子平日被“之乎者也”搞昏了头,难得有假期放松一下,他们巴不得先生快走,便不约而同齐声应诺:“知道!”
先生走后的第一、二天,孩子们还耐得住性子在家中摸摸书本,到了第三天,他们都一个个忍不住偷偷地溜出家门,阿象当然也在其中。在街中的大榕树下碰面后,有人提议到飞龙岗玩,于是,十几个书友便像一群出棚的鸭子,撒开双脚往飞龙岗跑去。
飞龙岗虽不大,但却是村里的风水山,那里树木葱茏,浓阴盖地,时值清明,更是春光明媚,惠风和畅,野花盛开,蝶飞鸟鸣,实在是一个好玩的地方。孩子们在书室里困久了,见此景致,不禁童真大发,放纵地玩耍起来。
正玩得高兴,忽然有一个孩子大声喊道:“大家快来看,这里有一只蛋!”在一处土坎的小洞里,他们果然见到了一只小手指头般大、圆碌碌的蛋。鸡蛋鸭蛋他们见多了,但这一只究竟是什么蛋?十几个人都瞪着一双小眼睛,你看我,我看你,谁也说不清楚。
“是鸟蛋吧?”一位书友猜。
“鸟蛋应在树上,怎么会在土洞里?”另一位书友反驳说。
“我看是乌龟蛋,乌龟就爱钻洞。”又有一位书友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不对,乌龟爱玩水,这里没水。”有书友说。
“那一定是老鼠蛋!老鼠……”一位书友说,但他的活还未说完,就让大家的笑声打断了。
“只听说老鼠会生老鼠仔,没听说过老鼠会下蛋。”一位书友说,他的话又立即引起一片笑声。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究竟是什么?”说是老鼠蛋的书友望着一直没有开腔的阿象说:“象哥,你说说,究竟是什么蛋?”
“我也不知道。”阿象挠着头说:“不过,我想,要想知道这是什么蛋,等里面的东西孵出来不就清楚了吗?”
“话是这样说,但我们要念书,总不能时时刻刻都看着这只蛋,谁知道它什么时候能孵出来?”一位书友说。
“对呀,就怕它孵出来跑掉了我们也不知道呢。”大家齐声附和。
“要不我们把这只蛋拿回家去孵,准能知道孵出什么来。”有人提议。
“谁敢把这东西带回家去?如果给爹妈知道了,那还得了。”有书友说。
没有一个人自告奋勇说把蛋拿回家里,大家都怕事情泄漏了挨爹娘的骂,大家把目光又一次投向了阿象。
“要不这样吧。”阿象终于开了腔:“我们把这只蛋带回书室里,这样就可以每天看着它了。”
“这主意好是好,但先生发现了怎么办?手掌要挨戒尺的。”有书友胆怯地说:“再说,书室里又没有洞,把这只蛋放在什么地方呢?”
“我怕挨戒尺,先生打起手板来很疼的。”几个书友几乎同时说。
“放在抽屉里。”阿象说:“你们怕,放我抽屉里好了。”
“还是象哥有办法,就按象哥的办法做。”大家一齐欢呼起来,既是奉承,也是解脱。
“不过,你们谁也不许把这事跟先生和家里的人说。”阿象把尾指伸了出来:“我们勾手指发誓吧!”
“不说!不说!打死都不说!”书友们一个个拍响了胸部,又一个个跟象阿勾了手指。
说干就干,大家用野草和树叶做了一个小窝,把那只蛋放进草窝里,然后一同回到书室,小心翼翼地把草窝放进阿象书桌的抽屉里。私塾里学生的桌椅都是自带的,阿象的书桌是入学时新做的,宽阔的桌面底下是一个宽大严实的抽屉,把抽屉推上,严密得一条缝隙也看不出来。
第二天,阿象又从家里找来一块娘亲裁衣余下的布料盖在草窝上,既可遮挡,又可保暖,一切布置停当,就等蛋里面的小东西破壳而出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阿象和小书友们都遵守自己的誓言,不向先生和家里的人透露半点有关阿象书桌抽屉里的秘密,尽管大家的心都很急,但一个个都装得若无其事似的,照样在书室里读“之乎者也”。
终于有一天,阿象发现那只蛋有了动静,仔细一看,里面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蠕动着,不久,蛋壳破开了一个小洞,一条长长、略带青色的小虫从蛋壳里钻了出来。
“是蛇!”当阿象把蛋里的生命诞生的消息告诉小书友的时候,大家都大大地吃了一惊,有的人还脸色发青地后退了几步。
“我听大人说,蛇是会咬死人的。”脸色发青的书友说。
“没想到,太可怕了,赶快把它扔掉吧!”有书友提议。其余的书友默不作声地望着阿象,大家觉得,蛇就在阿象书桌的抽屉里,如何处置,当然由他来决定。
“不!”阿象的决定令大家都吃了一惊:“我要把这条蛇养大,我想过了,只要我们好好待它,蛇也一样可以做我们的朋友。”
“养猫养鸡家家都会,可谁会养蛇呀?你知道它爱吃什么?”有书友说。
“我也不知道它爱吃什么。”阿象说:“反正,它喜欢吃什么我就给它吃什么,先生说过,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就不信养它不大”。
“象哥,我们胆子小,还是你来养吧,顶多我们像以前一样,不把这事说出去。”一位书友小声说,其余的人都轻声附和:“对对,保证不说,我们不如再发一次誓吧!”
于是,大家先后勾起尾指,与阿象使劲拉了一拉。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阿象在读书识字的同时,又担当起抚养小蛇的秘密使命。开始,阿象确实不知道小蛇爱吃什么,凭着想象,他觉得蛇应跟人差不多,人吃什么,蛇也吃什么。于是,他把水果、蔬菜、青草、米、谷子、米饭,甚至猪肉、鸡肉等东西带回书塾,放进书桌抽屉里任小蛇选择,他想,凡是小蛇不吃的东西,以后就不再给它送,凡是小蛇咬过的东西,以后就作为它的食品。
这办法虽然笨,但经过一段时间,也真的试出了小蛇爱吃什么东西。
除了给小蛇送吃的东西外,阿象还十分注意天气变化,天气热了,他便把抽屉拉开一条缝,给小蛇透透气,天气凉了,他给小蛇的窝里添点保暖的棉花,盖上布料,有时冬天实在太寒冷,阿象就把小蛇揣入怀中,让自己的体温暖和小蛇的身子。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小蛇在阿象的悉心照料下慢慢长大,阿象与小蛇的感情亦一天一天深厚起来。阿象为小蛇起了个名字叫“小青”,每当给小蛇送饭的时候,阿象都亲切地招呼小蛇:“小青,吃饭了。”天气热的时候,他会问:“小青,热不热?”天气冷时,他会说:“小青,冷吗?”小青也好象听懂阿象的话,阿象跟它说话的时候,它会点点头,或者摆摆尾巴,它也会常常爬上阿象的手掌上,用身体缠住阿象的手指,或是伸出舌头,舔着阿象的手心。
每当阿象摇头晃脑地读书时,小青也会把身子盘成一团,伸出头来不停地晃动,逗得阿象忍不住在心里发笑。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先生进行的。
也多亏阿象的书友们信守誓言,阿象养蛇的事一直没有让先生和家长们知晓,阿象的书读得不错,小青也得以健康成长。随着时光的流逝,小青的身体慢慢变粗了,也变长了,刚出壳时,它象一条毫不显眼的小虫,几个月后,它已长得有三只筷子粗、两尺来长了。
看见小青一天一天长大,阿象不禁发起愁来,他想,小青身体不大的时候还可以养在抽屉里,将来它长大了,小小的抽屉那能容得下它?想到这里,阿象便开始为小青的将来打算了。他为小青想了很多个藏身地点,但随即自己又将这些地点一一否决了,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决定把小青放回飞龙岗,虽然心里难舍难离。
一天下课后,等先生和书友们都走了,阿象捧着小青来到飞龙岗上,他把小青轻轻地放在地上说:“小青,你长大了,抽屉快装不下你了,你走吧,天大地大,你到那里去都行,走吧。”说也奇怪,小青并没有离开,而是依依不舍地偎在阿象的脚边。
阿象只好又一次将它捧起,轻轻地放在地上说:“小青,走吧,我已经将你养到这么大,你可以独立生活了。”小青不但没有离去的意思,反而把整个身体盘在阿象的脚上,缠得紧紧的。阿象蹲下身来,轻轻地抚摸着小青的头说:“小青,我知道你有妈妈的,你为什么不回去找妈妈,难道我比你妈妈还亲?”小青似乎听懂了阿象的话,它使劲地点着头。
这回,阿象有点心软了,他把小青紧紧的抱在怀里,动情地说:“小青,我也舍不得你,要你走是为了你好啊。既然你不愿意走,我们就回去吧。”
阿象抱着小青往回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住了,他想,假如日后小青的身体越长越粗壮,书桌的抽屉肯定藏不下它,若给先生发现,麻烦一定小不了,自己挨骂不要紧,说不定还会害了小青的性命。想到这里,阿象横了横心转过身去,他快步走到山边的草丛里,把小青放下,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回跑,一直跑到喘不过气来,他才把脚步停下来,他回头看了看,见小青没有跟上来,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阿象照常回到私塾,当他拉开抽屉,正要把书往里放的时候,他惊奇他发现,小青正盘着身子,在抽屉里冲着他调皮地点着头!
小青就这样留了下来。阿象每天照常给他送饭,关心它的冷暖,阿象摇头晃脑渎书的时候,小青也在摇头晃脑,只是它不能像阿象一样发出“之乎者也”的声音来。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小青的身体也一天一天大起来,慢慢地,小青健壮的身躯把抽屉的空间占满了。逼仄的抽屉让小青转动一下身体也十分困难,它的每一次转身都需花费很大的劲,以至于整个书桌都抖动起来。
阿象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有一天早上,先生刚进门口便对阿象说:“阿象,你给大家背背昨天学的那首《关睢》,要大声!”
阿象站了起来,定了定神,然后开始背书:“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阿象的声音抑扬顿挫,脑袋也晃动得很有节奏,一切都深得先生的真传,先生捋着长须,微笑着点头赞许,书友们都把目光集中在阿象身上,静耳聆听他的背颂。
小青在抽屉里听见阿象高声朗诵,不由自主想模仿阿象摇头晃脑的样子,也许是它躺的位置不方便,它便把身体慢慢转动,这一转令整个桌子都猛烈地动了起来,阿象正在聚精会神地背书,开始并未发觉书桌在动,等他觉察到书桌晃动正要用手去按书桌时,己经迟了,先生已经先行发觉桌子有异动,他快步走到阿象跟前,严厉地问:“阿象,抽屉里藏了什么东西?”
“没,没什么。”阿象回答得很不自然,脸色也变了。
先生回身在讲台上拿起戒尺,大声命令:“把抽屉打开!”
阿象没动,也不说话。先生见阿象竟敢不听自己的话,气呼呼地说:“快打开,我要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阿象连忙用手去护住抽屉:“先生,你不能看,会吓着你的!”
听阿象这样说,先生觉得奇怪,就越发觉得要看看阿象书桌的抽屉里究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走上前伸手就要拉阿象书桌的抽屉,阿象使劲地护住抽屉不让先生拉,但他毕竟是个小孩,一双小手又岂能挡得住盛怒的先生?双方僵持了一会,抽屉最终还是让先生拉开了。
抽屉一开,里面的情景几乎把先生吓昏在地,只见小青摆了个八卦阵,一双眼晴瞪得大大的,嘴里正忽闪忽闪地吐着信子!先生几十岁人从未见过这么大的一条蛇,从未见过大蛇摆着这样一个阵势,见此情景,他的双腿不由得摇动起来。
见吓着先生,阿象连忙责备小青:“小青,别吓着先生。”小青也很听话,把昂起的头乖乖地缩了回去。
稍稍缓过神的先生拖着一双不大听话的腿往私塾外跑,边跑边喊:“救命!不得了了,有蛇,有大蛇!快来打蛇呀!”
先生一边喊,一边往离私塾不远的祠堂跑。祠堂前面的地堂里,一群青年后生正在舞狮教头的带领下练习拳脚功夫,当天练的是少林棍术,每个后生手中都握有一条杯口粗的木棍,在教头的带领下,舞得虎虎生风。练武之人大都急公好义,待听明白私塾先生惊惶呼救的原因之后,大家都摩拳擦掌,挥动木棍,要前往私塾为民除害,保一方平安。
教头也是个仗义之人,为了在众弟子面前表现自己,此时更是豪气万丈:“区区一条小虫,不用兴师动众,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们在后面跟着,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动手。”说完,紧握手中木棍、迈起大步向私塾走去,一群弟子紧紧跟在后头。
私塾里,阿象正在埋怨小青惹祸,书友们也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善后对策,忽然有一书友从门外大喊:“不好了,先生向舞狮师傅求救,那师傅拿着木棍带着徒弟往这里来了!”
“阿象,快让小青走吧,不然来不及了!”有书友大喊,此时,已听到了门外传来了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快走!”阿象用手推了推小青,说时迟,那时快,先生及舞狮师傅一行人已进了门口。
“就在那、那里!”先生发抖的手指向阿象的座位,人却在门口站住了。
就在舞狮师傅挥起木棍冲将上来的一刹那,小青突然腾空而起,“呼”的一声从窗口冲上了天空!小青这一举动,把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待大家缓过神来定晴细看,在空中腾挪翻动的那是什么蛇?分明是一条威风十足的小青龙!
只见小青龙在空中来回游动,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突然间,不知从那里卷来一阵阵狂风,天空倾刻乌云翻滚,地面飞沙走石,风起云涌当中,人们看到小青使劲地摇摆着尾巴,对着阿象叩了三个头,然后一头扎进飞腾翻滚的云层里。过了好一会,风停了,云散了,一切都恢复成原先的样子,但是,在茫茫的天际之中,人们再已找不到小青的身影。
很多年过去了,小青再也没有出现过,除了阿象之外,人们似乎已将它淡忘。阿象已经长成一个年轻小伙子,他耕种着先辈遗下的田地,担起了家庭的重担。自然,福嫂也老了,年轻时操劳过度,此时她的身体已大不如前,幸亏阿象孝义,有什么头疼脑热,阿象都为她请药延医、服侍周到。
有一天,福嫂忽觉胸口疼痛,以致卧床不起。阿象知道后,连忙到母亲床前问候,并连夜到镇上请来了当地有名的郎中。一番望、闻、问、切之后,郎中开了药方,并嘱福嫂好好休息。岂料几服药过后,福嫂的病情未有丝毫起色。
眼见慈母未得康复,阿象不禁焦虑起来,待郎中来家复诊之时,他便问郎中:“先生,母亲已服过你开的药汤,为什么未见好转呢?”
郎中捋了捋胡子,沉吟好一会才慢吞吞地开腔:“你母亲得的是心气痛,已经很重了,一般的药很难治好她。”
“那要用什么药才能治好她?多贵的药我也要,只要能治好母亲的病,那怕是卖田卖地!”阿象焦急地说。
“药倒不贵,只是药引很难找。”郎中显得很无奈。
“药引?什么药引?”阿象更急了:“你尽管说,不管是找到地角天边,我也要把它找到。”
“难得你有一片孝心。我实活实说吧,能不能找到,就看你的造化了。”郎中一面收拾诊箱一边说:“那药引就是龙肝,龙的肝。”
“龙肝?”阿象沉吟起来:“到那里去找龙肝啊。”
郎中背起诊箱便要告辞离去,临出门,他回过头来对阿象说:“要快,不然你娘亲……”
用龙肝做约引,阿象是第一次听说。既然龙肝有效,就得赶快去找,但到那里去找呢?苦思之下,阿象猛然想起了小青,对了,小青就是一条龙,多年未见,它应该长得很健壮了吧?但一想到要拿起刀去割小青的肝时,阿象又怔住了,小青是自己亲手养大的,怎可忍心拿刀去割它的肝?万一有个什么差错,岂不误了它的性命?但郎中说过,缺少龙肝这味药引,娘亲的病就难以治好,娘亲以寡妇之身含辛茹苦养大自己,她有病之时,自己又怎可不尽力去救治?真是左右为难,一连几天,阿象都无法做出决择。
娘亲的病是越发沉重了,胸口疼起来有时会在床上翻来滚去。阿象天天奉侍在娘亲的床前,见到娘亲痛不欲生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下去,终于,他决定去找小青。
阿象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来到飞龙岗前,对着蓝蓝的天空大喊:“小青,你在那里?”他坚信,他是在这里捡到那颗蛇蛋的,他在这里喊,小青一定能听得见。
阿象的喊声惊飞了山岗树林里几只正在对唱的鹩哥,鹩哥飞走以后,树林里静悄悄的。
阿象继续喊:“小青,你在那里?”蓝蓝的天空上飘过几朵白云,白云飘过之后,天空还是蓝蓝的。
阿象还是不知疲倦地喊:“小青,你在那里?”他想,只要能治好娘亲,那怕是喊哑了喉咙。
慢慢地,树林有了回声:“小青,你在那里?”天空也有了回声:“小青,你在那里?”
突然间,不知从那里刮过来一阵风,把飞龙岗的树林吹得沙沙作响,风越刮越大,天空中翻卷着一团团厚重的云块,天地顿时暗了下来。狂风刮得阿象睁不开眼,但他依然大喊:“小青,你在那里?”
一会儿,风停了,云散了,天亮了,当阿象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惊喜地发现,在他面前的空地上,正匍匐着一条巨大的青龙!是小青!小青正温顺地向自己点着头、摆着尾!
阿象声泪俱下地向小青诉说着找它的原因,末了,他对小青说:“我妈病了,需要你的肝做药引,小青,你就帮我一回吧,妈妈养育了我,我要报亲恩呀。我知道你会很疼,为了我妈,你忍住疼,好吗?”
小青使劲地摆着尾巴,然后张开嘴。
阿象明白小青同意了。他从小青的嘴里顺着喉咙探身进去,肝脏在肚子的深处,他的整个身子几乎都进去了,只剩下一双脚还留在小青嘴巴的外面,里面很光亮,他一下子便见到了那个鲜红色的肝脏,他用随身所带的小刀飞快地割下了一小块,然后慢慢把身子缩了出来。小青的身体在微微地颤动着,阿象知道,小青正在经受着剧烈的疼痛。
阿象感动得泪水都出来了,他抚摸着小青的头说:“谢谢你,小青。”
小青摇着尾巴,摆着头,示意阿象快走。阿象明白,药引要新鲜,不然要降低效用。于是,他飞跑回家,把还滴着小青鲜血的龙肝放进药煲里,与郎中开的药材一块煎。
正如郎中说的那样,福嫂吃了用龙肝做药引的药后,症状大大减轻,心口没有先前那样疼痛了。疼痛是减轻了,但福嫂还未能痊愈,郎中告诉阿象,要想娘亲的病痊愈,还得再吃一服用龙肝作药引的药。
于是,阿象又来到飞龙岗前,像上一次一样呼喊着小青的名字,小青果然又来到他的跟前。阿象对小青说:“我娘亲吃了用你的肝做药引的药后,病情有了很大好转,郎中说,再吃一服药,她就能痊愈了,小青,你就再忍一次疼,让我再进去割一块肝吧!”
小青摇着尾巴,一双爪子紧紧地抓住地面,然后慢慢张开了嘴巴。阿象像上次一样,爬进小青的肚子里,割下了一块血淋淋的龙肝。小青疼得浑身颤抖,一双爪子深深地插进泥土里,等阿象从它肚子里爬出来刚刚落到地面上,它便呼的一声腾空而起,头也不回地远去了。它实在不愿意让阿象见到它痛苦的样子。
福嫂吃过第二服用龙肝做药引的药后,心口的疼痛症状已全部消失了,只是久病初愈,身体还十分虚弱。阿象心想,只要日后多加进补,娘亲的身体一定会恢复如前的。
为了给娘亲进补,阿象又把郎中请到家中。福嫂对郎中治好自己的病千多谢万多谢,把他称作“再世华陀”。郎中很谦虚,他对福嫂说;“医者父母心,我给你治病是尽我自己的本分,应该多谢的是你的孝顺儿子,没有你儿子找来龙肝做药引,我有天大的本事,也无能为力。”
福嫂在病中只管吃药,并不知晓所吃的药要用龙肝做药引,更不知道儿子爬进小青肚里割龙肝之事,听郎中这么一说,便转而问阿象是怎么回事。阿象只得把找小青要龙肝之事对娘亲说了一遍。
福嫂先前一直责怪阿象不该养小青,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小青在紧要关头帮了大忙。福嫂年青守寡,历尽艰辛才把阿象抚养成人,她总希望儿子长大后能感恩,在她看来,孝顺母亲是儿子应尽的本份,“施恩图报”的想法在她脑子里根深蒂固。她对郎中和阿象说:“阿象孝顺,这二十多年我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也多亏了小青肯忍痛割肝,不过,小青是阿象一手养大的,阿象对它有恩,要它作点回报是自然的事。”
阿象问郎中:“娘亲的身子要怎样调理才好?”
郎中稍加思索说:“当然是多喝些人参炖鸡一类有营养的汤水,多吃一些鱼和新鲜蔬菜一类有营养的食物,不过,这些东西怎样好,都是比不上龙肝的,吃龙肝不但可以使你娘亲很快恢复元气,而且还可以延年益寿哩。”
听说又要龙肝,阿象不禁为难起来:“再去割,只怕小青受不了。”
见到阿象面有难色,福嫂顿时沉下了脸。见此情景,郎中自觉失言,连忙告辞走了。
第二天早上,阿象到娘亲房间请安,见娘亲躺在床上未曾起来,忙问娘亲那里不舒服,没想到话还未说完,娘亲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数落开了:“你就知道心疼那条大虫,阿妈的身子你就丢下不管了,你不知道阿妈为了养大你费了多少心血,吃了多少苦头!早知你这样不中用,当初就不该……”
听着娘亲数落,阿象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等娘亲的话停下来,他便低声地说:“妈,不是我不管你,今天不是给你做人参鸡汤了吗?我不去取龙肝,真的是怕小青受不了,你知道,它已让我割过两次了。”
福嫂仍不消气:“两次又怎样,那么大一条龙,还怕多割一次?你知道,是你养大了它,它才有今天,你对它有恩,它应当报答你。我知道,你不让阿妈吃龙肝,是不想我延年益寿,你是巴不得我早死呢!”说完,把脸转向墙壁,再也不理阿象。
一连两天,福嫂都躺在床上不肯起来,连阿象捧来的饭菜和人参鸡汤都不碰一下,本来就已经虚弱的身体显得更加虚弱,再加上会装,见阿象来便大声夹小声地呻吟起来,这一下,可把阿象吓坏了,他实在担心,再闹几天,娘亲真的会一命乌呼哩。阿象是个孝顺之人,明知母亲刁蛮无理,事到如今,也只好妥协了。他低声对福嫂说:“娘亲,你别恼了,我去找小青就是了。”
听说阿象肯去,福嫂顿时来了精神,她对阿象说:“不是阿妈贪心,你这次去找小青,横竖都是割一刀,你就割大块一点,让阿妈早点康复,多活几年。”
阿象又一次来到了飞龙岗前面呼唤小青,一阵大风过后,小青来到了他的跟前。阿象对小青说:“阿妈听信郎中的话,要吃龙肝来调养身子,我不从,她便以死相逼。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母命难违,你就看在我把你养大的份上,再让我割一次吧。”
小青匍匐在地面上,轻轻地摆着尾巴,两只爪子深深地插进泥土里,一双眼睛深情地望着阿象,然后慢慢张开了嘴。
阿象把身子探进小青的肚里,在动刀的一刹那,他记起了临来时娘亲说的那番话,他想:“就按娘亲的意思割大块一点吧,她早点康复也好,省得她以后再逼我来。”念头刚过,他手起刀落,对准小青的肝脏就切下去,这一刀实在下得太深了,小青痛得大吼一声,在地上翻滚起来,在发出吼声的同时,小青把嘴一合,把阿象活生生地吞进肚子里!
小青在地上翻滚好一会儿,才醒起肚子里还有个阿象,但已经迟了,吞进肚里的东西再也吐不出来了!
小青很伤心,伏在地上久久不愿离去。
阿象爬进小青肚里割肝以及小青吞掉阿象的情形,被一位躲在一旁的樵夫看的一清二楚,见阿象被小青吞进肚子里,樵夫急忙跑去告诉福嫂,福嫂顾不得身子虚弱,到厨房拿起一把菜刀、嚎啕大哭地跑到飞龙岗前,她见到小青还伏在地上,怒不可遏,挥起菜刀对准小青劈过去:“还我儿子来!”
小青正在悔憾和悲恸之中,见到福嫂拿刀劈过来,慌忙腾空躲避,但还是迟了一点,福嫂的菜刀把它的尾巴齐刷刷地劈下了一截,好好的一条青龙顿时变成了一条“崛尾龙”!
断了尾巴的小青飞走了,福嫂也哭得昏厥过去。樵夫把她扶回家中,不久,伤心过度的福嫂也离开了人世,临终前,她对前来照顾她的邻居们说:“我不该太贪心,是我害死了阿象,也害了自己。”
邻居们合力把福嫂葬在飞龙岗上,人们都担心,福嫂只有阿象一个儿子,阿象让小青吞了,日后谁给她上坟尽孝呢?概叹之余,邻里们都在议论小青吞吃阿象的事,“贪心不足蛇吞象”的故事从此在坊间流传。
故事到此并未结束,第二年的清明节过后不久的一天,飞龙村的上空突然刮起了狂风,一团团乌黑的云块从远处天边滾滾而来,顷刻之间,飞砂走石、天昏地暗,人们就像到了晚上一般。正当人们纷纷走避之际,天上的雨水便乘着风势倾倒下来,好一场狂风暴雨!飞龙岗上的树林、村中房屋的瓦背、大街小巷的麻石板以及大渠小沟,都一齐发出巨响,那种惊人的阵势,村中的百岁老人都说从未见过!
好在狂风暴雨不到半个时辰便止息了,在家中避雨的村民隔了好一阵子才敢走出房子。走出大街,人们发现,一场暴雨过后,山岗上的树木花草、天空中的空气、大街小巷的地板以及大渠小沟的污泥浊水,都给冲刷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不久,有一个消息在村民中间流传:有人看见,“崛尾龙”小青于风雨过后出现在飞龙岗上,还有人说看见小青在福嫂的坟前叩头拜祭。
看见“崛尾龙”小青到飞龙岗福嫂坟前拜祭的人不多,但听过之后,飞龙村的村民们都众口一词,说“崛尾龙”有情有义,它是代替阿象前来尽孝,为娘亲扫墓。
自此以后,飞龙村一带乃至珠江三角洲的人都发现,每年的清明前后,总有一天会突然乌天暗地、暴风雨顷刻降临,人们都说,那是“崛尾龙”小青回来拜祭福嫂。
于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的故事之后,又多了一条“崛尾龙拜山”的尾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