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橫五千年】稻作文明:五千年前的“稻花香”

2019-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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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凹形沟渠纵横棋布,蓄水塘堰修葺一新,清澈流水直通稻田,绿油油的秧苗生机勃勃,这是初夏六月,良渚古城遗址公园的一幕景象.将时针拨到5000多年前,那时的良渚大地大抵也是此般景象.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良渚先民生活在太湖流域,这里气候温暖湿润,降雨充沛,湖塘.沼泽.河流密布,恣意生长的水稻自然成了他们的主要食物.站在田间地头,仿佛还能品味到那种悠悠古韵,稻米清香.民以食为天,食是人作为生命体与生俱来的本能和必需.稻作农业,一直是良渚农耕文化的根基.良渚文化时期,农业已率先进入犁耕稻作时代,良渚先民有了丰

凹形沟渠纵横棋布,蓄水塘堰修葺一新,清澈流水直通稻田,绿油油的秧苗生机勃勃,这是初夏六月,良渚古城遗址公园的一幕景象。将时针拨到5000多年前,那时的良渚大地大抵也是此般景象。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良渚先民生活在太湖流域,这里气候温暖湿润,降雨充沛,湖塘、沼泽、河流密布,恣意生长的水稻自然成了他们的主要食物。站在田间地头,仿佛还能品味到那种悠悠古韵,稻米清香。

民以食为天,食是人作为生命体与生俱来的本能和必需。稻作农业,一直是良渚农耕文化的根基。良渚文化时期,农业已率先进入犁耕稻作时代,良渚先民有了丰沛的食物来源,就奠定了人类文明的物质基础。

见证

良渚文化中首次发现大块水稻田遗址

农业已率先进入犁耕稻作时代

2009年9月,在杭州市余杭区临平镇小林街道上环桥村北侧,这里是茅山遗址,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研究员们经过多月的努力,发现了一处良渚文化中晚期坡地型遗址的聚落形态,这一发现震惊中外。

一条蜿蜒东西的河沟,把聚落分为坡上居住生活区和坡下稻田遗迹区。由灌溉水渠和田埂分割成长条形田块,面积1000-2000平方米不等,总面积达56000平方米,折合84亩。

当时,国家文物局专家称,大规模种类丰富的水稻田遗址,在良渚文化中属首次发现,在国内同类遗址中也甚为罕见,对于理解良渚文化在中华文明史中的意义重大。考古研究表明,在良渚文化时期,农业已率先进入犁耕稻作时代。

“在茅山遗址发现的八十多亩水稻田,很可能是良渚国的国有农场。”2016年12月2日,北京大学资深教授、国家文物局专家组成员、著名考古学家、浙江省良渚古城遗址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严文明先生,在接受《中国文物报社》采访时说:“良渚之所以这么发达,跟水利工程也是连在一起的,首先它既要有国家的公共权力来组织人力,又有防洪、运输、灌溉的作用,整个良渚也就发展起来了。

世界最古老的几个文明——苏美尔文明、古埃及文明,也是在水利工程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考古研究员们对于良渚稻作文明的探寻,从未停歇。2010年至2012年,考古队员在良渚古城的莫角山宫殿区东坡一浅坑中,发现大量碳化稻谷,经分析,约有2.6万斤。2017年,池中寺遗址再次发现碳化稻谷堆积,保守估算,至少存有20万公斤。

在良渚遗址考古与保护中心的办公区,以及良渚博物院中,这一捧乌黑的稻谷很显眼,黑得发亮,颗颗分明。“我们从五千年前的碳化稻谷中可以推测,这应该是良渚古城的一个粮仓失火后留下来的。这是一个王城的粮仓,20万公斤,这么多的稻谷,说明良渚古城内粮食的存储量很大。”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考古学家王宁远说。

北京大学教授、中华文明探源工程首席专家赵辉说过,良渚古城的粮仓被烧掉,可以推断古城的人口数量在2万人左右。于是,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郑云飞推算出了当时的粮食亩产量:141公斤左右,不到150公斤。照这样的亩产量,就需要2000到3000个茅山那样规模的村落(遗址),来支持良渚古城的日常运转。

专家认为,在浙江上山遗址、跨湖桥遗址、河姆渡遗址、上海崧泽遗址、广富林遗址等业已发掘的考古遗址的植物遗存调查结果显示,该地区稻作生产贯穿着新石器时代,从距今10000年延续至良渚文化,各新石器时代的遗址均发现了碳化稻谷(米)。到良渚文化晚期,稻作农业生产已相当成熟。温饱问题一旦满足,同时还有大量的余粮,良渚先民就有余力去供养工匠,这才有了中华文明。

发展

从野生稻到栽培稻的栽培驯化

中国对人类水稻栽培有独特贡献

米饭是东方的传统主食,在任何时候,当一碗香喷喷的米饭呈现在眼前时,都能激发出最原始、最基本的食欲和满足。在五千年前,良渚先民端起的又是怎样一碗米饭呢?茅山遗址的水稻田,大面积种植的是怎样的水稻品种呢?

水稻,作为全世界一半人口的主要食物来源,稻作农业的起源一直是备受关注的问题。在亚洲,栽培稻分为粳和籼两个亚种,粳稻粒形扁卵圆而较短宽;籼稻谷粒细长。现在我们日常吃的米饭就是粳稻。

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郑云飞曾对太湖流域部分新石器时代遗址水稻硅酸体形状特征进行分析,他说:“崧泽文化和良渚文化时期,陶片、红烧土及地层土壤中检测到的水稻硅酸体,均以粳型为主。”

同时,考古研究员从良渚遗址出土的碳化稻谷遗存等证据可知,良渚时期的稻米形态特征表现为短圆类型,与现代栽培稻种的粳亚种谷粒相似,表明良渚文化时期栽培稻类型可能以粳亚种为主。

在《饭稻衣麻》一书中,编者这样写道:虽然良渚文化时期,粳稻种植比例的提高,主要是气候影响的结果,太湖流域平均气温逐渐干凉,更适合粳稻生长,所以粳的比例开始增大。同时,可能也包含了一定的人为选择因素。

“因为粳稻的产量虽然不如籼稻,但粳米在口感和营养上都要优于籼米。所以,随着良渚农业技术突飞猛进的发展,在粮食产量有所保证的前提下,人们就更有可能选择低产量但高质的品种。”郑云飞说。

事实上,当时良渚古城遗址所在的长江下游地区,气候温暖湿润,降雨量充沛,湖塘、沼泽、河流密布,适合野生稻谷和水稻种植。

考古研究员认为,当时良渚先民已经完成了从野生稻到栽培稻驯化历程,生产规模大,产量高,稻米成为良渚先民的主要食物来源。根据相关研究,起源于长江下游的粳稻是中国对人类水稻栽培的独特贡献,良渚遗址的稻谷以及稻田遗存正是这一伟大成就趋于成熟阶段的见证。

意义

稻作农业高度发展

为5000年前良渚早期国家形态

奠定物质基础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在良渚博物院中,大量还原了当时良渚先民生活,其中,耕垦场景很眼熟,田垄、灌溉、撒种,与现代农民耕垦相仿。良渚先民在哪里耕垦,如何耕垦呢?

考古研究员对于良渚古城进行功能区块发掘时,一个重大发现,给良渚先民稻米耕垦之地指明了方向。

“我们考古发现,那时候,古城内没有一个农民,住的都是手艺人,制作的物品有玉器、石器、漆木器、骨器。手里有技术,就有本事留在了城里。那些耕种的农民都去哪了?种稻子要往开阔的地方去,地方够大才行,都往城外开阔的平原去了。”王宁远说。

在良渚古城外的近郊,考古研究员已勘探了15平方公里,新发现遗址160多处。“这些近郊可能就是农民生活的地方,他们勤恳种地,往城里供应粮食。早在良渚时代,中国就已经有了很明确的城乡分野。”王宁远说。

稻田的耕种发展,势必是有一个发展过程的。“在良渚文化早期,大量良渚先民分布生活在平原上,十户人家为一组,开垦田地共同生活。”王宁远说。

春季时分,良渚先民用火烧去田中的枯枝残草,用石犁、石铲等工具进行浅层松土,采用散播或点播方式播种稻种,用水淹杀死旱生杂草,人工拔除水生杂草。秋季稻子成熟后,用石镰摘稻穗收获。

等到了良渚文化中晚期,稻米耕种方式精进,良渚先民开始借力工具和灌溉系统,让水稻耕种更为省力。在茅山遗址的稻田遗迹区,考古研究员发现这里共分为3层。在属于广富林文化时期的稻田区农耕第一层发现有沟等遗迹,一组30个清晰的大型偶蹄类动物牛脚印和零散的人脚印,这也是国内首次在新石器时代农耕层上发现牛脚印。

发掘表明,良渚文化中晚期水稻田已有明确的道路系统和灌溉系统,良渚先民对水稻田已有了比较先进而细致的规划。

郑云飞、陈旭高、丁品在《浙江余杭茅山遗址古稻田耕作遗迹研究》中,这样分析:茅山遗址良渚文化中期稻田形状不规则,稻田面积较小;良渚文化晚期稻田呈规则的长方形,田块面积很大,有河道、灌溉水渠以及红烧土铺面的田埂等农田设施。

“稻田形态呈现,由星罗棋布的小条块状向大面积大区块的稻田形态的发展,反映了茅山遗址经历了两个不同的时期:良渚先民刚定居时,利用小块低湿地耕种,那时候都是人口稀少的小村落;而到后期,开始了大规模开拓湿地造田种稻,成为了人口数量较多的大村落。”郑云飞说。

先民大规模开垦居住村落附近的湿地建造水田,精心规划、合理配置、因地制宜构建湿地稻田的灌溉和道路系统,基本做到了田成方、渠相通、路相连、旱能灌、涝能排、渍能降,为稻作稳产稳收打下了基础。

太湖文明五千年,崧泽良渚踵相连。开辟沃野千百里,首创石犁耕稻田。正如严文明先生所说,良渚文化之所以这么发达,跟稻作农业有很大的关系。也只有发达的农业作为保障才能有剩余产品,才能供养工匠和大量的劳动力,才能建成这么大的城和水利系统。

考古专家认为,稻作农业的高度发展后,才有社会等级分化,才需要玉、绸、漆等精美器物,用作礼器和祭器,这为良渚文明的早期国家形态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