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步青:我曾经是全班倒数第一
苏步青出生在浙江平阳卧牛山下带溪村一个农民的家庭。这个村子虽说地处浙江,可是因为据说村民的祖先是从福建同安迁移过来的,所以整个村子的人都讲闽南话。
父亲苏祖善长年务农,一年劳作所得仅能糊口。苏步青5岁那年,父亲搞来了一本风水书,一本正经地学习起来,想试着当一个风水先生。苏步青见父亲学得入神,也吵着要一起学。父亲很开通,虽不想小步青学什么风水,不过觉得让他多认识几个字倒不是什么坏事,于是就把这本风水书当作识字课本,一字一字教儿子认起字来。
两年后,父亲觉得这个儿子读书会有出息,把他送进了自己哥哥开的私塾念书。看在同胞兄弟的份上,伯伯免收了侄子的学费,作为交换条件,侄子必须每天为伯伯烧饭。就这样,7岁的苏步青在自己伯伯的私塾里开始了时下很流行、可当初对他却是无奈之计的半工半读的学习。为了有书读,每天他必须站在比他个头还高的灶台前,搬一张小板凳垫在脚下,一勺一勺、有板有眼地煮饭、炒菜。
可是不久,私塾老师辞教不干了。刚上学又失学,苏步青只好做起了放牛娃。
放牛娃的生活倒也自在,每天把牛赶到村口山坡上吃草,苏步青就骑在牛背上、躺在草地上翻来覆去地研读他借来的一本残破不全的《三国演义》。看得多了,就琢磨着自己也玩一把“三国”。于是,放牛的山坡成了戏台,成了战场,且将牛背当战骑,拆根柳枝作蛇矛,他摇身一变成了自己最崇拜的燕人张翼德,和其他放牛的小伙伴们玩起了“三国鼎立、逐鹿中原”的游戏。
谁知有一天,苏步青在牛背上正威武不可一世,一不留神,竟然一个倒栽葱跌了下来,倒在一大片刚刚砍伐过的竹林里。根根竖起的竹茬好似出鞘的利剑,孩子的嫩肉哪里经受得起?幸好苏步青福大命大,不偏不斜正好跌在两枝竹茬当中,他保住了一条小命,中国保住了一个大数学家。
当天晚上,他做了一场噩梦,梦见那枝枝竹茬都变成了怪兽的利齿,自己的胸前也陡然长出两支利剑!受惊过度,小步青哭出声来,在母亲的追问下,他坦白了白天的遭遇。想到儿子终日如此,不能长进,母亲不由忐忑不安,跟父亲反复商量后,决定还是让儿子接受教育。
这次,父母决定把苏步青送进县城高小。
平阳县城高小很有声望,当地有钱人家都把自己的子弟送入这所学堂读书。农家出身、面黄肌瘦、由父亲挑着米、陪着走了100里山路赶到县城以米代交学费的苏步青,在那些一向作威作福惯了的富家子弟眼里,自然是横看竖看不顺眼了。
上学第一天晚上,那些富家子弟就给苏步青来了一个下马威——富家子弟的一张张床上都挂起了崭新的蚊帐,惟独苏步青床上的那顶蚊帐又旧又皱,还打了几十个补丁。于是有好事的学生开始发难,硬是把苏步青从宿舍赶了出去,把他的床搬到了全无遮拦、四面通风的楼梯口。
小小年纪,初次离家,就遭到如此羞辱欺负,加之教师在课堂上全是讲温州话,跟带溪村的闽南话风马牛不相及,听得他一头雾水,这个原本十分喜爱读书的男孩忽然对学习产生了厌烦心理。
他把兴趣转到了充斥着各种有趣事物的平阳县城大街上。一逮到机会就往街上跑,甚至不完成作业、旷课、被罚“立壁角”都在所不惜。
跟学校、跟学习对着干的结果就是:连续三个学期下来,苏步青一直都是“背榜” !
“背榜”指的就是最后一名,把全班人都背在了背上的意思。看到这种情况,学校终于把苏步青的父亲找去了。
“你这个孩子是念不好书了,还是让他跟着你学种田吧,一年还能替你省下两担米呢!”
没想到,那老实巴交的种田人不干,他认了死理,自己一定能把儿子管教好,儿子也一定会学好。儿子是他生的,他信。
正巧,当时离他们家不远的镇上也办起了一所小学,教师上课时讲闽南话,父亲一寻思,就把苏步青送进了这所学校。
进了新学校,苏步青本来也想好好奋发一回,但就在进校的那年秋天,他刚刚萌发的热情又几乎被教语文的谢老师兜头浇灭。
因为幼时熟读《三国》,苏步青对罗贯中的笔法无师自通,写起作文也颇有几分神似。但谢老师根本不相信这样一个“背榜生”能写出如此文笔,于是在苏步青的作文上批了个“毛”(即“差” ),而且,带着一脸的鄙夷不屑:
“抄来的文章当然好,可那只能骗骗你自己。凭你,还想写出好文章来?”
刹那间,苏步青觉得全身的血都快冲到脖子上来了,他强压着怒火,扭头就走。他发誓再也不上语文课了。
不想没多久,有一次语文课他逃学时,正好被他特别崇拜的地理老师陈老师发现了。陈老师问他怎么回事,苏步青委屈地把谢老师冤枉自己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谢老师看不起我。” 他含着泪水说。
“别人看不起你就不读书,这样一来,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会让人看得起呢?”陈老师一语道破天机。
“别人看不起你,是因为你是一个背榜生,要改变别人这种看法,就要先改变自己,要是你不再是背榜生,要是你从此成了第一名,你想想,到那时,谁还会看不起你?”
一席话振聋发聩,说得苏步青幡然醒悟。
打铁趁热,陈老师又给他讲了一个牛顿小时候的故事。牛顿也是乡下孩子,成绩也不好,城里的同学一样瞧不起他。但是愈是这样他愈是发奋学习,终于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绩使同学从此肃然起敬。
“……后来,牛顿成了世界闻名的伟大科学家。”
陈老师说的这个故事和最后这句话,苏步青记了一辈子。
从此,苏步青就像跟过去换了一个人,不但再也没有逃课,成绩也越来越好,学期终了,他出人意外地考了全班第一!第二学期,第三学期……他都是第一,背榜生成了头榜生。
几年以后,苏步青报考浙江省内声誉极高的省十中(后为温州市第一中学),又中了头榜。在省十中的4年8个学期,他还是期期、年年以门门功课90分以上的成绩独占鳌头。1917年秋天,苏步青仅仅用3个月的时间,就过了一般人要花费一两年才能通过的日语关,并再次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东京高等工业学校。3年后,他又报考了东北帝国大学数学系,以200分的考分成为那年惟一被录取的中国留学生。名次嘛,当然还是第一。
自此,苏步青开始了他一生漫长而辉煌的数学家生涯。一路走来,时至今日,有谁还会相信他曾经是一个连续三个学期都考倒数第一的顽皮小男孩呢?
苏步青,1902年生。著名数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原全国***副***、复旦大学校长。
苏步青在攻读博士学位时即发现了四次(三阶)代数锥面,国际数学界因此而誉之为“苏锥面”。1931年,29岁的他通过博士论文答辩,成为继陈建功之后在日本获得帝国大学理学博士称号的第二个中国人。学成归国后,先后在浙江大学、复旦大学任教,现为复旦大学名誉校长。
作为我国近代数学的主要奠基人之一,苏步青专长微分几何,创立了世界公认的微分几何学派,并获得全国科学大会奖、国家自然科学奖及国家科技进步奖、何梁何利基金科学与技术成就奖等重要奖项,在国内外享有很高的声望。
苏步青还是一位令人敬仰的教育家。70年来,他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科学人才,其中包括8位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院士。他还始终寄情中等教育,85岁高龄还登上讲台亲自为中学教师讲课,以帮助提高中学数学教学水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