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劼人死水微澜 从《死水微澜》看李劼人的历史文化心理

2017-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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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李劼人,一个和鲁迅.闻一多.郭沫若等著名大家同处于"五四"时期的作家,他曾因创作连续性历史长篇小说,即被称为"大河小说"的<死水微澜>.<暴风雨前>和上中下三部<大波>,而被郭沫若热切称赞为"中国之左拉","大河小说"也被郭盛赞为是"小说的近代史"或小说的"近代的<华阳国志>";文学史家曹聚仁更是竭力推崇李劼人,认为:"现代中国小

李劼人,一个和鲁迅、闻一多、郭沫若等著名大家同处于“五四”时期的作家,他曾因创作连续性历史长篇小说,即被称为“大河小说”的《死水微澜》、《暴风雨前》和上中下三部《大波》,而被郭沫若热切称赞为“中国之左拉”,“大河小说”也被郭盛赞为是“小说的近代史”或小说的“近代的《华阳国志》”;文学史家曹聚仁更是竭力推崇李劼人,认为:“现代中国小说作家之中,李劼人的几种长篇小说,其成就还在茅盾、巴金之上。

”另一位文学史家司马长风则认为李劼人的气魄直逼福楼拜和托尔斯泰。

可遗憾的是,正如郭沫若所言:“李君确有大家风度……中国文坛竟无人提起,殊属异事”,李劼人在现代文学史上完全处于被冷落的偏僻角落,在诸多的教材中也不曾多见有他。

因此对许多人来说,他的名字绝对是陌生的。然而,值得相信的是:李劼人及其作品所具有的价值,随着历史的发展终是能让人们重新认识的。李劼人的“大河小说”在巴蜀文化中孕育而成,焦点直对历史与现实的交结处。

而三部中最具精神深度和艺术魅力的,还是《死水微澜》,它提供了一幅特定历史时期巴蜀文化及风俗民情文化图,提供了一部近代中国人民受精神压迫和民族心理、民族意识更新的心灵史,更是显现出了李劼人的历史文化心理。

环境反映生活的存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和历史环境决定着人物的思想、性格,也规约着人物的生活、命运。“死水微澜”,顾名思义,死水就是微澜出现的前提。因此,在《死水微澜》中,李劼人首要的就是反映生活多侧面性和揭示时代发展的全景性。

巴金曾这样评价李劼人:“过去的成都活在他的笔下。”也就是说,李劼人将过去成都人的生活环境写得淋漓尽致了。《死水微澜》写的是甲午战争到辛丑条约签订期间,成都北郊天回镇上袍哥与教民两股势力的冲突。

应该说是件跨度并不长,空间跨度也很小。然而李劼人却能飞动性地在有限的时空范围内展现出开阔的社会生活全景。 《死水微澜》中,随处可见李劼人对那些乡间道路、城镇街面、房屋构造或是独立的风景图画,乍看之下,这些静态环境描写似乎都跟小说无直接关系,似乎都不必出现。

李劼人对小说的基本活动中心天回镇和成都的环境描写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单调甚至是刻板:古老的天回镇“从头一家起,直到末一家止,全是紧紧接着,没些儿空袭。

在灰黑瓦屋丛中,也象大海里涛峰是的,高高突出几处雄壮的建筑物,虽然只看得见一些黄琉璃碧琉璃的瓦面,可是你一定猜得准这必是关帝火神庙,或是甚么宫甚么观的大殿与戏台了。镇上的街,自然是石板铺的,自然是着鸡公车的独轮碾出很多的深槽,以显示交通频繁的成绩,更无论乎……镇的两头,不能例外没有极脏极陋的穷人草房,没有……”;回天镇赶场“开场日子,镇上开门最早的,首数云集、一品、泰安几家客栈,这因为来往客商大都是鸡鸣即起,不等大天光就要赶路的。

随客栈而早兴的,是鸦片烟馆。是卖汤圆与醪糟的担子。在赶场日子,同时早兴的,还有卖猪肉的铺子。……米市在火神庙内,也与活猪市一样,是本镇主要买卖之一。

……家禽市场,杂粮市,都在关帝庙中……大市之中,尚有家畜市,在场外树林中……大市之外,还有沿街而设的杂货摊,称为小市的……小市上主要货品,是家机土布……”这些必然出现的街景显然是以人们最熟悉的面貌表现出历史的真实和生活的真实。

李劼人还多次把焦点对准回天镇上有好几十年历史的数一数二的兴顺号杂货铺:“一个双开间的铺面。在前十黑漆漆过的,还一定漆得很好;至今被风日剥蚀,黑漆只剩了点痕迹,但门枋、门槛、铺板、连里面一条长柜台,还是好好的并未朽坏。

招牌是三个大字:兴顺号。新的时候……”接着又是兴顺号内的货色描写;后来,邓幺姑嫁给兴顺号老板蔡傻子,成为蔡大嫂后,只见又是一番对兴顺号的细致描写:铺门、铺内、货架、写字柜台、半间里的摆设……细致到连屋顶亮瓦和窗子飞纸都必要写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李劼人笔下的典型环境描写,十分的平淡、冗长、琐碎和繁杂,类似的描写在整部作品中还有很多很多,如对青羊宫整体结构的描绘,对郝公馆的具体描写,对成都东大街的繁华的显现等等,无不详尽得让人看清其中的一丝一毫。

然而,要是略去了这些具体的环境,小说中的任务将怎样活动和发展。对天回镇和兴顺号等地的描写,在刻板和繁杂中,不能否定的是其中包含的缓慢而沉重的移动和发展,具体环境本身的面貌不仅是人物的生活环境,更是历史发展和时代变革的必要所在。

李劼人正是要通过不动声色的环境描写来尽数古老历史遗留下来的原始而落后,不文明且不开化的状貌。

“死水”越是沉实平静,那么稍有扰动才会越显微澜起伏。小说从开篇的似无关紧要的景色描绘开始,至终都保留着平淡刻板的气氛渲染笔法,其实无疑是为波澜的迭起与轩然布置下巧妙的铺垫。天回镇的环境,是“死水”与“微澜”的有机组成。

李劼人本着贯穿历史与现实的心理,凭着为历史写传的气魄,将甲午战争到辛丑条约签订期间四川的社会活动,浓缩到成都北郊的小小天回镇上,同时也浓缩到了小人物的命运周折中。写长篇就当写命运,尤其是普通人的充满变数的命运。

而命运与人的性格相关。因此,作为历史的主体,作为社会背景下的行为主体,人物必定是要深度关注的。《死水微澜》中李劼人的历史文化心理表现在人物形象的成功刻画及对人物命运的关注,他笔下的人物凝聚着对民族命运的深刻思考。

小说反映的是新旧时代交替的历史夹缝,因此当中所有的人物形象的面貌都带有半新半旧的历史特点,都带多重矛盾性的性格特征。众多的人物形象中,有在时代暴风雨中迅速分化的知识分子和革命党人,有在历史重大变动时挣扎分化的官绅,有特定历史时代背景和社会环境混合成的重要角色,也有品行变异的风韵女性。

在《死水微澜》里,邓幺姑、罗歪嘴、顾天成、钟幺嫂、刘三金等几个重要角色都不是可以简单用道德标准来衡量其行为方式的,也难用阶级观点概括其思想特征。

他们的性格各个层次都与众不同,他们命运的每一阶段也包含着比别人更多的矛盾。 邓幺姑(蔡大嫂)本是个淳朴善良的乡下姑娘,而生活的安逸、父母的宠爱使她变得任性、倔强好强、心比天高。

她虚荣、向往成都的生活,父母怜惜她,不逼她缠脚,可她却宁愿痛到不能安睡也要缠好一双像城里太太小姐们那样的小脚;邻居韩二奶奶向她讲述成都生活,她因此萌生成都“是她将来最好归宿的地方”;媒人来提亲,尽管她知道是要给城里老爷当小的,却也还是心急如焚盼父母答应;嫁给蔡傻子、当了兴顺号掌柜娘后又不甘于平平境遇及不满蔡傻子的憨厚和无共同语言,在没有爱情的婚姻中出轨,当了大老表罗歪嘴的姘头,虚荣心和好胜心得到了很大满足;罗歪嘴与顾天成私仇引来官司打破她与罗的酽情后,顾天成得胜而遂了自己亲近邓幺姑的愿,还是蔡大嫂的邓幺姑决断答应改嫁顾,她父母规劝她,她认为嫁给顾能给蔡傻子“松案”,罗歪嘴已没有了原来的本事,别人议论的话,她“顾三奶奶”只要有钱自然就“一肥遮百丑”。

小说以指蔡大嫂“品行太差”开端,以她继父感慨世道不同作结,女人品行转变体现着社会转变,蔡大嫂的生活道路不能简单概括为“放荡堕落的道路”,她的举动是中国妇女长期受压抑的个性特征在特定历史条件下转变的深刻体现,是她不满周折命运而奋力抗争的体现,是她个性的自然发展。

蔡大嫂个性鲜明,既有闪光点又有阴暗面,充满着时代性、复杂性和独特性。

罗歪嘴(罗德生)是天回镇的袍哥,他的经历和本领使他叱咤纵横;作为袍哥,他具备心狠手辣、性情放荡但又爱抱打不平拔刀相助;他对女人抱着情欲剥离的态度,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公然与有夫之妇“情好”;在思想上他又着对洋人和官府的自发的叛逆意识,但又没有得以转化为自觉行动,这也使其保留着其流氓本质。

罗歪嘴吃官司仓皇出逃时婉言拒绝蔡大嫂提出做长久夫妻的痴情,这既是他一贯的逢场作戏表现,同时也是对自身身份和命运的深刻了解。

罗歪嘴与蔡大嫂的“情好”是“酽到彼此都发了狂”的,足见罗的真情实意,但他又不是简单的如一贯的恶劣行径来霸占,这是对其自身观念的推翻,也是其性格多面性的体现。

顾天成表面是个“土气、务外、好高、胆小,并且没有见识,不知趣”的土包子,但同样有着多重性格。他也像罗那样喜吃喝嫖赌,尤爱嫖,而又最舍得花钱;他对女儿满腔慈父心肠;也是个热心的保路运动者。

他为报复罗歪嘴,尽管对洋教含义知之甚少,却还是冲着奉教的好处扑去,奉了洋教的最初把他从粮户变成了光棍,他也为此懊悔不已,而后又随战事得以以教民身份迅猛发迹,他就对洋教心怀感激,还乘机一报私仇。奉洋教的苦头和甜头在他身上折射出广泛深刻的时代生活内容。

顾天成这“粮户”和“教民”的混合体,也和“袍哥”一样,是特定历史时代和社会环境的复杂产物。 在小说中,李劼人是要将人物命运与民族命运交织在一起,他注视的都是普通人的命运,着力表现的是回天镇上古老的传统习俗和百姓固有的性格特征,李劼人通过主要人物的私生活揭示其性格多面性,使他们在袍哥与教民斗争的历史潮水中浮出,激荡出历史时代发展的波澜。

当然,李劼人在《死水微澜》一书中所显现出的历史文化心理,除通过细腻笔法再现特殊历史时代大环境和将人物性格、命运与民族命运交织外,还有着其他方面的手段,如运用大量的特定时代语言和地方方言等。

李劼人正是在把现实与历史交结的过程中,再现巴蜀文化图景,再现人物乃至民族意识的微澜起伏,并在其中构架出自身宏大的历史文化心理。

参考文献: 1、《李劼人精选集》,李劼人 著,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年5月第1版 2、《现代文学经典:症候式分析》,蓝棣之 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7月北京第一版 3、《中国现代文学的心理学研究》,刘勇 著,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1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