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山研究院】昂山素季能做什么 能为落后的缅甸带来什么?
这个答案是很久以前写的了,今天全国民主联盟再次大胜引发关注热潮,于是重新大修一下吧。
咱们先把目光移回五年之前。2010年,昂山素季走出软禁,引发全球瞩目。可获得释放后的她却并未选择如旧日一般谴责军政府,而是走出了这样一步——放下仇恨,现实地与吴登盛合作和不对抗。这一步,其实已经是做得不能再好了。
军政府统治了几十年,犯下了累累血债,还生生把五六十年代富裕程度排亚洲前列的缅甸折腾成全球倒数,这手段真是无以复加。素季自己也是军政府迫害的受害者之一,她昔日承担起自己血统中的责任,试图拯救缅甸人民于水深火热,却被软禁了十数载,被迫与心爱的儿子与丈夫生离死别。
两重血债让昂山素季与军政府势必不共戴天。以她的影响力,当年堪堪自由了的她绝对有能力一呼百应,以万钧之势唤醒民众与披上文职外衣的军政府彻底决裂,爱戴她的人民将势必使得缅甸再次沸腾。
可她在2010年被释放后却没有这么做。这真是特别理智与聪明的一步。
第一,全国民主联盟也曾在全民投票中压倒性战胜军政府。1990年,缅甸举行大选,昂山素季就以绝对优势力碾军政府,可不甘示弱的军政府推翻了选举结果,将她囚禁二十几载。昂山素季第一次尝到书生气在枪杆子前的无力感。刚被释放的她,并不能摸清军政府新任首脑吴登盛的底线,出于安全和发展的考虑,她必须以不触怒军政府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人民面前。
第二,军政府确实释放出了不一样的信号。吴登盛即位之后,宣布脱下军装,起码在层面上表示缅甸军政府转向文职。这并不是表面文章,吴登盛在缅甸民主改革中释放政治犯、建立人权委员会、废除媒体管制等等都是有血有肉的措施,这使得昂山素季必须要对其的积极行动报以友好。
事实上,她确实是这么做了,不仅与吴登盛在私宅共进晚饭,前段时间还曾表示可能会同意在军政府中担任类似外交部长的职位。素季确实和吴登盛有一段相当长的蜜月期。
第三,缅甸动乱不符合任何国家的利益。军转文的缅甸政府无论如何仍在缅甸拥有强大实力,盘根错节地扎根于中南半岛西面,若贸然拔出,势必让土壤体系分崩离析,并且“动乱先锋”素季自己的形象也不可避免地出现巨大瑕疵——毕竟吴登盛已然释放出友好信号。
美国重回亚洲的计划之中,素季是一个重要的楔子,其作用是将严重依赖中国的缅甸转向面对世界乃至面对美国,但是缅甸一旦动乱,美国利益势必不能得到顺利实现。对于中国,中国的利益在于缅甸继续成为自己的附庸,不过缅甸沦落附庸的前提是其长期遭受国际制裁。
而那厢,素季释放和奥巴马访缅后,国际制裁的逐步解除代表中国势力不再在缅甸一家独大。中国目前是左右不了这大势所趋的,只能选择正视这个情况,积极参与在缅甸中的竞争,但宣传部门仍不忘酸一下昂山女士和怀念一下过去的顺风顺水。至于印度,呵呵……
现在,昂山素季能做到最好的,就是放下仇隙与缅甸政府合作,不给缅甸造成新的苦难。 但这个合作,不是之前“不捣乱”式的合作。
昂山素季没有落人话柄,她一步一步按照正规渠道让全国民主联盟掌握缅甸。她不需要作弊,也不需要煽动,她知道民心思变,她知道国际都在支持她,她知道她一定会赢,她选择了耐心,一步一步地走着,甚至承认了军政府故意针对她的新宪法。
素季维持了这样一个完美的秩序守护者的角色,没有人、没有国家能从中挑出错误攻击她,她这一步又一步,走得是如此的坚定。而同时,承载了缅甸人民殷切期望的昂山素季,是不能够也做不到在军政府的羽翼下成为一根羽毛的,她和军政府的班子不可避免会存在理念矛盾,两者根本不可能水乳交融,也很难分别和民众和下属交代。
她现在只能去和平争夺国家的领导权,然后,试图继承吴登盛这几年为她留下的遗产,给缅甸带来新的希冀。
然后今日,缅甸全国民主联盟再一次毫无悬念地胜利了,就像1990年那样。这胜利虽然值得庆贺,可人人的心都在悬着。
有许多答案都提到,缅甸群众以为自己一人一票就能彻底改变命运,这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个不可能,是完全剥离了军方和全国民主联盟的联系下做出的推论,我在后面将持续写道这两股势力并不会轻易泾渭分明。
首先,从目前情况来看,军政府宣布承认失败,预示着“军政府会不会再次撕毁一切”这个问题已不是首要问题了。现在全国民主联盟面对的挑战并不是军政府的反水,而是:1、他们有没有这个能力领导和掌控这个国家、有没有这个能力接盘军政府盘根错节的权力系统;2、他们有没有能力镇服得住依然强大的军方;3、缅甸民族问题能不能得到有效控制;4、缅甸能不能从新的国际关系中找到自己的定位。
这些当然都不是简单的事。
我们来看第一点。未来的新执政党——全国民主联盟中,大部分骨干常年遭受军政府迫害,不是流亡海外就是常年身处监狱之中,血债是一回事,可有没有能力执政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缅甸落入这帮怨气沸腾的弱书生手上,恐怕残破的国家不会比过去更好。
简而言之,目前最大的趋势是新政府接盘原军政府的管理系统,可这实在困难重重。两方之间的血海深仇在他们有距离时还不明显,可若是在同一栋办公大楼中相遇,那尴尬而阴冷的画面…… “凭什么你之前当了将军作威作福,今天又转型成部长继续吃香喝辣?” “凭什么我要和你这种愤青、键盘侠一起工作?” “凭什么我在牢里受尽折磨,而你居然没被清算?” “凭什么我要把我经营数十年的部委交给你?” 等等等等 而目前来看,如果昂山素季的全国民主联盟真的和吴登盛的军方成功携手,那么这是缅甸人民的大幸,也是缅甸改革发展的最好发轫,也是西方国家甚至中国愿意看到的。
但两方之间鸿沟一般的间隙,没有昂山素季和吴登盛动用政治智慧和魅力是很难解决的,而事情处理不好,缅甸将陷入打破这几年的平静的新混乱。但其实如果昂山素季不犯傻,携手顺利发生还是有比较大的可能的,具体原因前面已有间断性示例,其他见下几段。
第二点,新的执政党有没有能力指挥得了军方呢?可以预见的是,缅甸军方在全国民主联盟上台后仍是一个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而缅甸国内局势不稳,武装势力纵横交错,如果没有军方的支持,新政府可谓是一步也走不下去,政令不出内比都。
作为妥协和换取支持,军政府势力是势必会继续织入新政府的系统,并且如果旧军政府和新执政党衔接得不顺利的话,缅甸也定再起动荡。“不怕你不求俺”,这也是为什么军政府能这么痛快承认失败,毕竟下台未必就没有肉吃。
喂,你想清算俺们?国家还要不要啦?所以这个问题就在于,昂山素季会不会答应和吴登盛携手,这其实也由不得她选择了,美国希望素季政权稳定,中国希望军政府继续保有影响力,都只能看素季女士有没有能力弥合两方仇恨、共创未来了。
第三点,民族问题。缅北的民族问题来源已久,最近的果敢武装暴乱只是其中的一幕罢了,其根源在于地方对中央的严重不信任。缅甸地方割据势力长期与军政府存在龃龉,认为后者贪婪而狠毒,有野心的极端者更感到只有独立才能与残暴的军政府脱离,而前者呢,一直都是军政府头疼不已的溃疡。
军政府对地方势力一直采取又拉又打的策略,可昔日腐朽冷酷的顽固将军们给他们遗留的仇恨和恐惧,地方野心家们“保家卫国”的不屈决心,仍是和平最大障碍。
“我不想你压迫我,所以我得保留军队和民族自治权。” “你敢保留军队,我就更要压迫你打你。” “你敢打我?!好,老子奉陪!” 等等等。 “咱俩休战吧,你把军队解除,给你民族自治权,我保证不压迫你。” “我都没军队保护自己了,你来压迫我我怎么挡得住?” “我们说话算话!” “我不信!你tm现在还用枪口指着我,这是诚恳的态度?!来人呐,给我继续上!” 等等等等。
现在收编裁撤地方武装的重担就落在素季头上了,做得好与坏,都将是素季沉重的包袱。昂山素季接下来应该要做的,便是要以个人魅力重新树立缅甸政府形象和诚信,和地方势力达成真正意义的互信,同时,如果没有军方的深度合作,这事情也根本无法做成。
最后是国际政治方面。缅甸处于三大势力的夹缝之中:中、印、美,同时又拥有脆弱的政治系统、弱小的经济实力、储量庞大的资源和敏感的战略地位,这都是极为惹人关注的。昂山素季今年6月10日应中联部(注意这个)邀请访问中国,便是她现实外交的策略之一,也象征她和中共走向互信的第一步。
纵观小国外交,李光耀显然是最值得她学习的。李光耀当时与中共、民国两方面均交集很深,同时,对西方是批评中共的先驱,对东方又是中共的可靠传话筒,众横捭阖之术炉火纯青,彰显出夹缝中小国的无比无奈。
但很显然李光耀是成功的,他没有做零和博弈,而是从东西都捞到了不少实惠,成为小国外交的典范。 今天,昂山素季显然也不得不走这一步棋,她手上的牌比李光耀要少,问题却比新加坡复杂得多。
如果只一口气倒向西方,就势必失去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邻国的支持,这将给她未来的执政无谓造成许多障碍。很显然,中国方面目前也采取了现实的态度,抛弃意识形态冲突,与这位未来的国家元首(可能性很大)选择了接触,双方都搁置争议,一起向好处看齐,这是最好的选择。
但昂山素季未来一定不会是亲华派,就如同李光耀一般,她得继续游走于中、印、美之间,为她千疮百孔的国家争取更多的利益,这也是可以预见的。昂山素季最后要做的,便是要在外交上打好小国的现实牌,充分利用中、印、美的矛盾,在斡旋中给缅甸人民带来最大利益。
从中国的角度来看,所谓亲华与否,其实就是其政府跟着中国混能不能得到最大利益,巴基斯坦之所以亲华,就因为跟着中国混又可以拿援助又可以抵印度。军政府是可以保证中国可以独霸缅甸诸多资源,可历史证明,一个富裕、稳定而开放的邻国能带来的好处是远胜于一个基础的原材料提供中心和联合国应声虫的,朝韩两国就是显著对比。
一句话总结:昂山素季掌权后,出于国家稳定和执政经验需求,势必会和军方继续深度合作,这将会给缅甸带来新的明天。我反正是持积极态度的,未来结局,各见分晓。鼠标民主派和键盘药丸党们,是效率和历史趋势决定了缅甸的明天,而人类社会的倒退毕竟还是极少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