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认识的邓晓芒老师与赵林老师

2017-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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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珞珈山下的学子,大概没有人未曾听说过这两位哲院的老师的名字.我无意套用那句烂俗的话“没有听过谁谁的课就等于没有上过武大”,但是每一座大学,确

珞珈山下的学子,大概没有人未曾听说过这两位哲院的老师的名字。我无意套用那句烂俗的话“没有听过谁谁的课就等于没有上过武大”,但是每一座大学,确实总有一些老师,可以成为大学的灵魂,大学之大在于大师之大,邓晓芒老师和赵林老师便是这样的人。两位先生就像两盏长明灯,在不时狂风四作的珞珈山巅静静地燃烧,发光发亮。在大多数人看来,如果没有他们,武大大概是要降一个档次的。我和两位先生并不熟,几乎没有来往,但是上过他们的课,听过他们的讲座,看过他们的书,受过他们的影响,太深太深,不论是品格还是学识。是故在此一记。

我和邓晓芒老师几乎没有说过话,甚至没有亲身听过他的课。大二的时候很想蹭他的课,到处找哲院的课表,才发现他似乎已经不再给本科生上课了,后来我自己是在家在优酷上把他所授西方哲学史的课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是大二暑假的事情了。邓老师的讲座倒是听过好几场,基本场场不漏。邓的口才并不算太好,演讲的时候习惯带稿,但绝对不是照本宣科,绝不会拘泥于稿件,邓讲课的语速一直不快,不愠不火,一如他温和儒雅的性格,但是其所讲内容绝非四平八稳,他对社会问题的批判虽不会像尚重生那样针针见血令听众直呼过瘾,但必从哲学的高度追根刨底,绵里藏针更让人觉得深厚有力,入木三分。邓晓芒老师的散文我看的很多,书看的不多,因为确实看不懂,除了他和赵林合写的《西方哲学史》外,真正读完的只有《灵之舞》。但是那本《灵之舞》在我看来就已经太重太重,书中对人性自省的深刻程度令我在阅读之时每每心血沸腾,全身发热,今年暑假回国果断重读一遍。

与邓晓芒老师最近的一次接触是大三时在樱顶的那次读书会,雷猫不知通过那方关系竟然能把邓老师请来,那天沙龙来的人很多,都是慕邓老师之名而来。当天我们的主题是关于“蚁族”,一开始先是几个同学发表读后感,大家说的大概就是蚁族的出现反应了当下中国大学毕业生过剩且不符合社会需求,然后批判大学无节制的扩招导致高校毕业生质量骤降。等到同学们发言完毕,轮到邓晓芒老师发言,他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在场的所有人惊诧:“我其实觉得蚁族的出现不是坏事,在他们身上我看到年轻人奋斗的希望。”然后接着给我们说他年轻时候的境遇,初中毕业便碰上文革爆发上山下乡当了几年的搬运工,直到改革开放才得以重返校园。邓晓芒老师说他一直觉得,那段搬运工的岁月不是一种浪费,正是那段岁月让他有机会亲近中国底层,每个人的认识都不可能过的一帆风顺,都要经历艰难困苦,至于年轻的蚁族们,不经历此刻的奋斗,何以能真正体验生活。邓说这些话的时候并非是以那种长辈的口吻进行居高临下的教导,而是用非常非常平和的方式交谈,那种天然的亲和力让人心安,那些话,更是余音绕耳,我至今没有忘却。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次能够请到邓老师来参加我们的沙龙,一部分也是因为他那时去意已决,决定到华中科技大学哲学系任教,按邓自己的说法是出于他夫人的缘故,但我们武大学子多多少少都觉得邓老师的出走和其在学院内遭受的压制有些关系,作为一个享誉全国的学者,邓在南山区只有一套小小的套房,也没有车,当然他或许根本不需要车,诸如此类流传很多,邓遭到校方院方打压,大家都宁愿信其真。

这种打压真实的存在程度没人知道,但是局外人都还是可以看出一些事实。2001年邓晓芒,赵林,彭富春三位武大哲院教授共同发表文章《是可忍,孰不可忍》实名举报“没有一本学术专著的著名哲学家”陶德麟学术腐败,陶德麟可是武汉大学前校长时任湖北省社联主席呐,这样的举报是要冒多少风险。不出所料,这篇文章现在在网上已经彻底找不到了,只有满屏幕的“邓晓芒坑师案”“邓晓芒的教训”“邓晓芒的丑闻”等如此类的文章,个中缘来,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在中国,一介学者永远都无法在台面上战胜权势,但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大家心里都看的明白。

事实上,关于这些流言尤其是三年前网络上一度热传掀起轩然大波的“邓晓芒坑师案”的留言,邓一直没有正面回应,直到去年方舟子又借着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跳出来重挑这件事时,邓才写了一篇公开信以对。其实真正和邓老师接触过的人都会知道这样的流言有多么荒谬,一个如此淡薄名利与世无争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两万块钱坑害自己的恩师,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厌恶方舟子那种有点小道消息就要煽风点火,不加查证便开口喷人的所谓学术打假。而邓晓芒写给方舟子的信中语气依然十分平和,他永远不会像易中天那样拍案而起“不弱智怎么当领导”,不会义愤填膺地指责社会这问题那问题,邓在思想上确实也越偏向保守偏向人生哲学,但是他也曾在华科的一次演讲谈及大学精神之堕落时,解气的说过“所谓领导,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就是没有文化,没有知识。”

我一直觉得,邓晓芒老师身上具备了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所应该具备的所有品质。学术功底毋庸置疑,在国内学术界作为德国古典哲学研究第一人的地位是被许多人所公认;处事待人和蔼可亲温文尔雅,和任何人交谈从来都是一脸微笑,你很难想象出他生气的样子,读他的散文诸如《我与小凯》《我的大学》都可以深深地感受到一种人文温情;淡泊名利,我记得曾经自强新闻问过邓晓芒作为一个学者最重要的精神是什么,他的回答是:“淡泊名利”。邓晓芒是那种切切实实为学术而生的人,除此之外,不计其他。

虽然出走华科,但邓晓芒老师的家依然在珞珈山上。大三下学期有几次傍晚下课我走过南山区都会碰到邓老师和其他几位老先生在路边散步,再普通再平凡不过的一个身影,每次我主动问好,他也每每微笑以应,从他身边走过,我往往回眸,望着他的背影远去在人群之中,油然而起敬佩之情。邓晓芒老师是一位真正值得敬重的中国知识分子,一身浩然耿直,矜矜业业踏踏实实,为学术而学术,以思想的光束照明珞珈山和更远的地方。

赵林老师大概是武大最受欢迎的名嘴,虽然他自己十分厌恶“名嘴”的称号,他不希望别人只把他当做一位演讲者而忘记他更是一位严肃的学者。

大二之时我翘掉专业课听过赵林老师一整年的课,一个学期的西方文化概论和一个学期的基督教概论,受益匪浅。赵林老师的口才是我所知道的人中口才最好的一个,没有之一。他的课没有一堂不是全身心投入,声嘶力竭,声若洪钟,唾沫飞溅,令听者如痴如醉。赵林的演说并不像易中天、任建涛那种依靠不停的幽默和风趣取胜,而是如诗篇一样行云流水,丝丝入扣,每一个用词皆恰到好处不偏不倚,并不时穿插令人惊叹的比喻,我一直在想,只要把他课堂上的活原封不动照抄下来,便可以直接交付出版成书。事实上,赵林的书更是写的笔翰如流如诗如画,我向不少人都推荐过他的那本《西方文化概论》,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本欧洲文化史,这虽然是教科书,但完全可以当做散文来读。我看过的国内外作者写的欧洲史不下四五个版本,但是现在脑海里所能够回想关于欧洲历史的情节全都出自赵林的这本,“如果说哲学在古希腊时代是引导者少数大无畏的真理追求者们前进的火炬,到了罗马时代毋宁是跟随着生存斗争后拾病弱与伤残的救护车”书中诸如这样精彩绝伦的比喻俯拾即是,给我印象太深,以至于我现在还能脱口而出。

同为哲院老师的赵林,和邓晓芒相比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如果说邓晓芒如海洋一样广大与沉稳,赵林则像火焰一般时刻充满着激情,邓晓芒是现实主义,而赵林则是理想主义。按某位学长的话说,赵林老师的性格中充满了罗马人那种纵情和无畏的气质,一切随性而来尽兴而去,向来口无遮拦有一说一。我印象很深的是,赵林曾在“晓芒学园”,也就是某些邓晓芒的粉丝为其所创建的独立网站里为反驳一位陌生人的观点,回复了一篇洋洋洒洒上万字的文章,按他自己的话说,这其实是他在网上发布的第二篇文章(第一篇便是之前所提和邓晓芒彭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