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瑞卿与彭德怀的矛盾 彭德怀眼中的罗瑞卿
彭德怀眼中的罗瑞卿离北京西郊公主坟不远,有一处神秘的什房院。“文革”其间,这里关押过不少相当重要的人物,其中有彭德怀、罗瑞卿、黄克诚、谭政、荣高棠,甚至还有班禅活佛。本书作者是当年警卫连的班长,担任过看守任务。
他为我们记下了历史的遗痕。 我的第一印象 一九七○年二月,我被调到一个神秘的看守所——什房院,那里关押着一些很重要的“犯人”,我在其中认出了罗瑞卿。 一九五八年的八月七日,毛泽东主席曾到我的家乡河南省襄城县视察,罗瑞卿当时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部长、公安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他也来到了我的家乡。
家乡的父老有不少人见过他,一时间,在汝河两岸,他就成了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有人说:他就像三国蜀汉的赵子龙,匹马单枪保明主,对毛主席忠心耿耿,形影不离左右。
罗瑞卿在当总参谋长的时候,住在南池子一带,这也是我们团的一个值勤点。我到部队的时候,部队里的老兵对罗瑞卿是很崇敬的,都说他是一个真正的将才。
林彪一伙给他捏造的罪名很简单,一个是罗瑞卿主持军委日常工作时开展军事“大比武”;另一个罪名,也是最关键的罪名,就是反对林彪。 正式上岗后,我特意来到他的房间,透过那个安装在窗口的漏斗状观察窗,想看看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
在什房院,罗瑞卿也算是个比较特殊的人了。他因为不堪诬蔑,愤然跳楼自杀,摔断了一条腿,走路需要双拐,行动很不自由。他因腿疾可以破例地在白天坐在床沿上。开饭的时候,炊事员把桶放上他的桌子,他坐在床沿上自取。
当我站在漏斗状观察窗前看他时,他正坐在床沿上,显现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他本来方正的脸由于消瘦而显得略长,脸皮和眼皮松弛,加重了他的几分老相。花白的头发稀疏而又蓬乱,好像从来都没有梳理过。
他穿了一件黄呢子旧军衣,大概就是当年的将帅服,由于是冬装而显得肥大。失去了一条腿,他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了,自然就怠于做事。因此,在日常生活中和其他人相比,就显得有点狼狈。 一个可怜巴巴的老头儿,这就是罗瑞卿留给我的第一印象。
冤案出自老上司 在什房院这些人中,只有两个曾经自杀过,一个是五号曾经当过外贸部副部长的孔原,另一个就是他。 用当时的术语讲,罗瑞卿是历史清白的人,也就是说,既没有在旧军队里混过,也没有以一种特殊的身份,打入敌人内部,进行过特殊的斗争,更没有被敌人逮捕过……他的经历透亮得可以照出人影。
在他的革命生涯中,有相当长的时间是担负着保卫党中央和毛主席的光荣使命的。
一九三二年,漳州战役结束后,时任红四军政治委员的罗瑞卿改任红一军团政治保卫局局长。中国工农红军到达陕北后,他担任红军第一方面军政治保卫局局长。全国解放后,又担任公安部长,毛泽东每有外事活动,他都亲自布置检查安全保卫工作。
毛泽东视察长江三峡时,想到三峡附近游泳,他亲自观察水情,发现那一段江面漩涡较多,就没让毛主席去游泳。事后多年,毛主席在谈起这件事时,曾经说过:罗瑞卿除了一片好心,反对我到长江游泳外,还真没有反对过我。
罗瑞卿和林彪也是颇有渊源的。林彪担任红四军军长时,罗瑞卿是红四军第二纵队的政治委员。林彪担任红一军团军团长时,罗瑞卿是红一军团的保卫局局长。红军大学成立后,林彪任校长,罗瑞卿是红军大学的教育长。
可以说,在相当一段时间里,林彪一直是罗瑞卿的顶头上司,罗瑞卿才干过人,具有非凡的魄力,林彪对他是赏识的。关系的转变是从罗瑞卿协助主持中央军委日常工作开始的。 一九六二年秋,林彪向毛主席请了病假,毛主席决定,在林彪养病期间,由贺龙元帅主持军委日常工作。
罗瑞卿和贺龙元帅一起在全军掀起了一场群众性的大练兵运动。对此,林彪当然非常恼火。他曾在一张纸上写过这样一句话:“大捧别人,大跟别人,回京后根本不来见面……让他做绝。
” 一九六五年秋,林彪对人说过:“一九六○年,罗瑞卿和我的合作是好的,但是从一九六一年起,便开始疏远我,封锁我,到一九六五年便正式反对我了。” 罗瑞卿胸襟坦荡,他不会搞阴谋,也从没有想过别人会对他搞阴谋,当灾难突然降临在他的头上时,他的精神一下子就崩溃了。
一九六六年的三月十八日,他给妻子郝治平留下绝命书:“永别了,要叫孩子们永远听党的话,听毛主席的话。我们的党永远是光荣的、伟大的、正确的,你要继续改造自己,永远革命。
” 拄双拐的“囚犯” 他跳楼,没有死,却摔断了一条腿,最后不得不高位截肢。在什房院这个小天地里,他的日子必然比别人过得更艰难。 他的房子里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这大概也算是一个小小的“照顾”。
每天早晨起床后,他拄着双拐,来到卫生间,坐在一个小小的方凳上,拧开水龙头,把毛巾湿一湿,然后,在脸上抹几下,就算完事了。 洗罢脸,他就拄着双拐走出卫生间,到床跟前时,一挪身子坐在床沿上,把双拐靠墙放下,双手按着床帮撑起身子,一下一下地挪到床南头,一手按着桌子,再把身子从床上挪到椅子上,然后,打开那套线装版的《毛泽东选集》。
那套《毛泽东选集》似乎有些年月了,封面是蓝颜色的,纸好像是棉纸,颜色有点淡黄,也是那种铅印的,只是字比较大。
在什房院的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在研究这套《毛泽东选集》。 他住在东排最北边的那一间房子里,后面好像连窗户也没有。他无法在室外活动,只好在门口晒晒太阳。
带班员大多都是比较注意他的这一特殊情况的,一般都把他的“放风”时间放在下午。这就使三号房的原北京市委书记处书记郑天翔跟着受了“牵连”。因为,他和郑天翔是一个哨位,哨位上只有一个哨兵,他不出来活动,郑天翔也就不能出来。
按理说,他的房间里有一个卫生间,解手时要比别人方便一些,其实,他要解手照样要报告哨兵,假如带班员没有时间,他就必须等待。别人在等不及的时候,可以请示哨兵解到痰盂里,他却不能,他解小便也要坐在便盆上的。
为此,他曾多次“擅自”走进卫生间,对哨兵的阻止毫不理睬,自然就免不了和哨兵发生争执。 洗衣服也是问题。衣服洗好后,几时拿到院子里晾晒,这也要看带班员的时间,他行走不便,每次洗罢衣服,一般都由带班员帮他晒和收。
记得有一次上哨后,我就看见四号的哨兵向我招手。我走过去,哨兵悄悄对我说:“四号的情绪好像有点不正常。” 我推开了他的房门。他木然地坐在椅子上,紧闭着嘴巴,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好像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
我说:“如果什么地方不舒服,可以让卫生员来一下。”他转过脸来,随着眼皮的眨动,泪珠滚落下来,仍是一句话也不讲。 我一眼瞧见了他的洗脸盆,洗脸盆里堆着满满一盆湿衣服。
我问:“这衣服你洗过了?”他说:“我昨天就洗过了!”他说话的时候,面颊上的肌肉在颤动,声音虽然不大,但我却感觉出了他的心跳。 我什么都明白了,连忙端起脸盆走了出来。 雄狮的真性情 有人说,“自杀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而在他的字典上根本就找不到“懦弱”这两个字。有人说:“他的自杀是另外一种抗争形式。”我曾一度赞成过这种说法。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我的看法。 那天下午,报纸来了。报纸上,有一篇长文,是专门批判罗瑞卿的所谓“资产阶级军事路线”的,把他称为“军内第二号走资派”,是“资产阶级的大阴谋家、大野心家”,是“党内最大走资派在军内的代理人”。
他看着看着,两道剑眉突然拧在了一起,脸也顿时拉了下来,一团浓雾开始在他的面颊上弥漫,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犹如闪电在云层中跳跃。
只见他把大手一挥,“咚”地砸在桌面上,震得茶瓶、茶缸和碗筷叮当作响。 正在门外值勤的哨兵听见响声,不禁吃了一惊,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急忙推开了他的房门。
他仍是一脸怒气,抓住报纸一揉,随手抛在了地上。 哨兵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虚惊了一场,心里难免有点儿气,随手关门的时候,说了一句非常刺激人的话:“你这个老反革命,一点也不老实。
” 这是他最忌讳的一个字眼。自二十岁参加革命后,他就把整个身心献给了他所从事的事业,为此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而又无怨无悔。 当哨兵说他是“老反革命”时,他很敏感,大声问道:“你讲什么?” 无知的哨兵又重复了一句:“老反革命!
” 这话犹如一瓢油泼在了火堆上,浓浓的烟雾腾拔而起,他大声吼道:“老子革命时你还没有落地呢!” 我闻声来到四号哨,目睹了这一切。这是我接触他以来,第二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第一次是在几天前。专案组要“提审”罗瑞卿大将,把他交给专案人员后,我就坐在门前的高台上,偷闲看书去了。突然,我听到屋里“咚”的一声,好像是椅子被推倒了,我慌忙站起来,接着,就听见他那怒狮般的嗓门吼了一声:“无耻!
” 门开了,他拄着双拐,几乎是跳着出来了。他的脸色就像一张发皱了的黄纸,面颊上的肌肉在抖动着,浑身都有点哆嗦了。 他走下台阶后,站住身,回过头去,对专案人员说:“我随时准备着被杀头,但我相信,真理永远是真理!
”两个专案人员无奈地相视了一眼。 我把他扶上了吉普车。回到什房院他的住房后,他对我说:“他们让我写材料,你把笔和纸给我拿过来吧。”他的材料大概是立秋之后写完的(那一年可能是八月八号立秋),由我递交。
我相信,他一定会把自己的心里话都写进这分材料里的。他是为信仰而活着的人,不会低下高昂的头。 罗瑞卿有一件心爱之物,那是一条红手绢儿。这条手绢经常叠得方方正正,装在他的内衣口袋里。
在心情最不好的时候,他会把它紧紧攥在手里,陷入沉思之中。这是夫人郝治平在非常时期送给他的一件非常礼物。 罗瑞卿愤然跳楼后,郝治平不能去探望,但她想把自己的爱心送给丈夫,就把画有毛主席像的漆盘用一条红色的小手绢包扎起来,里面包上一层红纸,外面用红缎子结了一朵花,托人送到了医院。
妻子的礼物使他坚定了生存下去的勇气。一九七三年的寒冬,郝治平和儿女们把他接回了家。在汽车途经天安门城楼时,他毕恭毕敬地向毛主席像行了个军礼。 一九七五年八月,罗瑞卿被任命为中央军委顾问。
个人签名:成绩是你的,困难是我的。欢迎你!君子不可始乱终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