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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访提示:方青卓的丈夫沈小萌沉默寡言,极不喜欢对着镜头向亿万人民展示他们的家庭生活。即使是作为在同一山庄居住的好朋友英达,对他多次邀请也均遭婉拒。被英达拉近北京电视台《夫妻剧场》的银幕伉俪已经无数对,但是一向侃侃而谈的方青卓却一直不能登台亮相,她总不能唱独角戏啊!如今,居然撬开沈小萌的嘴,让他接受采访,方青卓惊讶不已……

沈小萌口述 伊夫采写

嘿,傻瓜! 

我这是打破惯例第一次接受采访,比起一般人,我也是属于少言寡语的,而若要跟方青卓比,我就是一个哑巴。

当然,我不可能永远是个沉默的人,我俩有着各自不同的朋友圈,当她的朋友来家做客时,我只是象征性地问候,然后退出。我不想介入她们的谈话,甚至也无意旁听。但是,当我的朋友来时,我还会一言不发吗?只不过我们的谈话没有被摄入镜头,但这并不等于我不说话呀。一句话,我的所谓"沉默寡言",完全是被饶舌的方青卓所反衬的。

的确,我没有她那样充沛的精力和强烈的表现欲,可以像拧开自来水龙头一样,口若悬河地滔滔不绝。她太富于激情和联想,每次回家总有讲不完的见闻,她眉飞色舞地向我和儿子天汉及小阿姨小红娓娓道来,且辅以手势等形体动作。整个过程似乎没有遗漏下半点儿细节,有铺垫、有发展、有高潮、有转折,还有分析和揣测。

我们三个人哈哈大笑听着她的单口相声,小红初来乍到的时候,好几次居然会笑出来眼泪来。有时小红没哭,方青卓说着说着却泪如雨下,很快把人家小红也传染成个泪人。弄得我和天汉再想笑也不好意思了。

不过,更多的时候,从房间里传出来的还是我们四个人的欢笑声。害得院子里的三只狗也忍不住了,它们拥挤在窗下或门前吵吵嚷嚷的,要分享我们的快乐。

我们家没有争吵,根本吵不起来。我坐享其成地获取她提供的有趣资讯之际,已经没有缝隙再接受不快的信息了。如果偶尔我需要安静,我只消轻轻说一句:"闹得慌。"她就会立刻识趣地停止话题,问问我需要她做些什么。如果我说不需要,她也决不没完没了地追问,很快走开,留下我一个人,给我独自安静思考的空间。

别看方青卓也是走南闯北的人,但她的所谓社会经验几乎为零。她对别人总是充满信任,毫不设防,满腔热忱待人不是错误,但有时在复杂的现实生活面前,也容易轻信上当。如果仅仅被人家欺骗点儿钱,到还好说,关键是伤害了她的感情。让我们看着难受。

后来,我给她起着绰号就叫她:"傻瓜"。"傻瓜"从我的嘴里叫出,已经没有了贬义,甚至变成了爱称。有时,她讲完一桩令她不快或难过的事情后,我会冷笑道:"我给你总结出两个字——傻瓜!"

以后,她自己先在朋友圈里开始传播了:"你们猜小萌叫我什么?哼,傻瓜!"

干活没有头绪

方青卓基本属于不会做家务的妇女。幸好她能演戏,否则娶她做妻子可就受罪了。我现在热衷于粤闽风格的茶道,操作起来非常繁琐。方青卓从来不介入,嫌麻烦,我也不愿她插手,怕她毛手毛脚不慎弄翻某个茶碗。

以前,我们住在中央音乐学院的筒子楼时,10平方米的空间,乱七八糟,根本不敢请朋友来。我们所有的物品都胡乱堆放,找一样东西不比鸠山找密电码容易。当时我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房子小,"以后有了大房子,就不会这样了"我想。

后来,我们搬进了两居室的房间,我特意把阳台改造成她的书屋,专门安置她的东西。但是,她的书屋永远是一片狼籍。我去收拾,她不让,我嫌乱,她提出解决方案:给我做个书柜吧,那样就能整齐了。我遵照她的意愿,给她做了一排长柜。可半年后,长柜里被堆放的乱七八糟不说,桌上和地上又是一片狼藉。

"再做一排柜子吧!还是太少。"但我对此能否见效已经表示怀疑了,"主要是你没头绪、没规律,整堵墙都变成书柜也白搭!"话虽然那样讲,我还是认真地开始设计,最终真的把整堵墙都变成一个一通到底的巨大书柜。

结果呢,不用说了,跟北京的交通似的,还是拥堵!我问她,你看还往哪里建书柜?是不是把门也堵死?方青卓这次不再狡辩,但她却不肯整理凌乱的书柜,并且还警告道:"不要多手,不然我找不到赖你!"

如今,我们有了三层小楼,但还是摆不下方青卓的那些乱东西。从楼上到楼下,她的东西到处都是,比天汉小时候还能祸害。她还动辄喊我、叫小红:"我的身份证哪去了?"或者冤枉我们儿子"飞机票是不是让小肥子撕着玩了?"

对新玩意儿她很笨

我实在看不下去,趁她在外地拍戏时,花上一整天时间来个彻底清理。那些花花绿绿的破纸片、千奇百怪的小瓶子、小盒子以及其他没用的破玩意儿统统扫地出门。擦干净玻璃和架子,然后将有用的幸存物品分门别类地替她码放整齐。

这一天挺累,但还是很得意我的工作,幻想着她回来对我千恩万谢的表情。

谁料她回来后,得知我所作所为不仅没感恩戴德,反而朝我发起脾气:"谁叫你给扔了?!你怎么见得那些是废品?你这人真没情调!这些都是我多年积攒的……"说一半时,她就失声痛哭起来。

我也傻了,好心好意帮她忙,没想到原来惹了祸。小红跑上楼劝她说:"阿姨,您别急,我还没有真扔呢,叔叔让我扔时,我留了个心眼,全都偷偷放在车库里了。我知道您喜欢那些东西,怕您回来找不到着急。"

经小红这么一说,方青卓破涕为笑,她激动地拥抱着小红:"啊呀,孩子,你可太好了!"我只好按照小红的指引,从车库的角落里抬出那些废品,搬回

客厅。那一晚上,我听她俩在楼下说笑不停,气得我骂自己:"真他妈累!"

小红跟方青卓很亲,这孩子有文化、聪明能干,又善解人意,我们都很喜欢她。方青卓一回来,她就特别高兴。小红生日那天,方青卓为她买来18朵鲜花和上衣、蛋糕,方青卓总说:人家孩子不容易,离开家跑这么远帮助咱们,咱们得好好待她。四年后就别让她再干了,不能耽误她的前途。

不拍戏在家时,她经常跟小红一起说说笑笑。她的司机小宁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伶俐踏实、办事认真。看小宁开车自如随意,方青卓心血来潮一度说她也要拿驾驶本,我讥笑她:"你连路都不认识,还想开车?!歇了吧。"小宁一旁偷着乐,他肯定与我有同感。

别说开车,方青卓笨的连手机的许多功能还不会用呢。比如发短信息,追查未接电话。以前汉显呼机就让她露了不少怯。她抱怨别人呼她时,偏跟什么天气预报、

股票、列车时刻表搅和一起,害得她翻来覆去惟独找不到回复电话的电话号码。

你妈又当作家喽

别看方青卓不停地演戏,但我发现她最钟情、最着迷的是写作,演戏现在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职业而已。36岁才刚刚第一次做母亲,她那时中了魔一样,在筒子楼小屋里,每当哄睡了小肥子后,她就信手找来白纸不停地写,写完还给我念,一本正经像在舞台上一样,比手划脚、抑扬顿挫,有时还声泪俱下。

后来,我们共同的朋友伊夫就给方青卓送来一大沓稿纸,鼓励她写下去。"如果你放弃了写作,至少辜负了我的希望。"伊夫走后,方青卓对我讲:"这些稿纸虽然不值多少钱,但人家理解我,支持我,我不会让他失望!"

我至今也很佩服她,能在育儿和拍戏之余洋洋洒洒写出二十万字的散文、随笔和诗歌来,在影视圈愈加变得浮躁的今天,即使不是一个奇迹,也是一个新闻。那时还没有出现"名人出书热",她就是自己喜欢。关于演员出书,后来伊夫在文章中写到:"有些演员出书是找别人捉刀,但方青卓是自己动笔,因为,写文著书不是为了沽名钓誉,而是她的一种精神需要,一种生活追求。"

这几年,她总算圆了多年的文学梦。还真的连续出版四本书,《中国影视圈》、《红胡蝶》、《我眼中的同行》和新近刚出版的《情坠洛杉矶》。现在伊夫不给她送稿纸了,但一再敦促她使用电脑,她有些迷茫:"现在学晚吗?"我告诉她:"只要学,就没有早晚这么一说。"

没有拍戏的时候,方青卓也难得在家。电视台不停地约她,报刊的记者也频频来采访。但只要一有时间,她就俯在书桌上用稿纸一页一页地写。我有时与天汉逗她:"哦,你妈又当作家喽。"天汉从小就看见她妈对着稿纸不停地写,刚会爬的时候还趁其不备撕毁过一次,气得方青卓还哭了一鼻子。

可能是受其影响,我们儿子的作文也不错,对他妈的写作嗜好他挺理解。平日天汉上学住校,一周回家两天,他妈往往还在外地拍戏。可是,每当寒暑假我带着儿子开车远游的时候,儿子决不强迫他妈同行。他小大人似的对我说:"让我妈写吧,那是她的梦想。"

《情坠洛杉矶》是她三度从美国拍《嗨,弗兰克》和《纽约丽人》电影后回来写的。别人去国外拍戏回来也就回来了,可方青卓感触竟那么多,那么深,非写不可。这一写就一发不可收拾。春风文艺出版社得知赶紧找她洽谈,《我眼中的同行》一书编辑罗静文早已成为方青卓的朋友,她立刻为方青卓推荐一个编辑朱娟娟。

结果,很顺利地交稿,只是在印刷前没有及时沟通,有些图片的安排方青卓不是很满意。但这没有办法,这段时间她都被导演尹力困在八一电影制片厂摄影棚内,与张勇手、张金玲、王姬、郭凯敏等拍摄电视连续剧《葛定国同志的夕阳红》。77天封闭式的拍摄,人家怎么与她联系啊。

方青卓有些遗憾,但罗静文劝她:"没什么,姐姐,再接着写!"

我和小肥子在一旁笑了:"你妈又当作家喽!"

胖女人 

以前,我一直从事摄影、美工,《凯旋在子夜》、《夜深沉》和《巾帼悲歌》等这些电视连续剧都有我的参与。后来,在西藏拍戏,我才与方青卓接触、交往直到结婚。那时,我们都没有今天这么胖,方青卓瘦瘦的,裹着红头巾在绿色的藏北草原上跑来跳去,一点儿没有高原反应。

她体型变胖是生完小肥子造成的。小肥子三个月后,导演李伟找她拍电影《妙探》。我当时有些犹豫,不想让她以臃肿的形象出现在观众面前,但方青卓犹豫再三后还是答应了出演那个泼妇角色。结果,那个产后来不及恢复的体态就牢牢被刻印在各个导演的脑海,他们开始习惯地把她归划在村妇、下岗女工、家庭妇女甚至泼妇的行列。

本来,她特别希望演一个知识分子,一个舞文弄墨、赋诗作画、小布尔乔亚式的女性。可惜,这个机会总被别的女演员抢走。后来,我成立了影视公司,拍摄一部《父亲是个变色龙》,让她出演一个体面女人的角色。可是,很快她又被赵本山拉进《一乡之长》里,继续作为没有文化的胖女人的标签出现在影视剧中。

她为此曾经苦恼过,但从洛杉矶回来后,对于身材,她变得豁达和自信了。"百老汇的黑女人这么胖(她两手做一个夸张的动作以示宽度),却还津津有味地跳呢,观众可喜欢了!我还叫胖吗?是不是小萌?"

我笑了,天汉和小红也笑了。只要她高兴,我们就支持她,她能歌善舞,跳舞对于她轻车熟路。她正在酝酿着以后不拍影视剧了,改为舞蹈小品演出。目前,沈阳有个男演员在找她想联手共同打造"开心集品",方青卓征求我的意见,我想了想表示同意:"你可以试试,既然你喜欢嘛。"

容易吗?

方青卓很爱把"容易吗?"这句话挂在嘴边,说真的,她熬到今天实在是不容易。十几年前,由于墙里开花墙外香,获得国际奖项的结果却是迫于单位压力,她被迫离开沈阳话剧团。

因为没有北京户口,她无法进入京城的任何一家艺术院团。失去的不仅是一个铁饭碗,更是所有可能得到的其他饭碗。对于沈阳、大连的一街一巷、对于辽河平原的一草一木,她都写过饱含深情的文字,留下过无数次与台下观众交流的记忆。但最后,她不得不把一个女演员的眼泪和幻想都抛在原地。

去年,还住在城里的妈妈希望方青卓能出席一次她们社区的一个活动。方青卓不好驳我妈面子就赶去了。她在与大家聊天时,无意说了一句:"其实,我不仅不是西城区的居民,而且也不是北京市市民!"

是的,现在有没有北京户口,对于今天的方青卓已经失去意义,她不会再拿着户口本找某个艺术团体求职了。可当时,这个巨大障碍则把她狠狠地阻隔在外,让她必须付出高于别人几倍的努力,只能以一个个体的身份孤军作战。

现在,她除了在筹备"开心集品"外,还在谋划着另一个方案,即在CBD区开办一个通宵俱乐部,这个俱乐部里囊括酒吧、书画、茶艺、影展等多项文艺、休闲、娱乐活动。

实际运作起来,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好在她明白成就什么事业都存在着"容易吗?"这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