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梦麟的凄凉晚景

2017-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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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 新婚燕尔的蒋梦麟(右一)与徐贤乐(右二)◆ 岳南在一片反对声中悄悄举行了婚礼1949年,徐贤乐赴台,似是上帝专门安排她与蒋博士相恋相爱,而后再出演一场情感悲剧大戏.蒋梦麟与徐贤乐于圆山饭店相见之时,前者已是七十五岁的老男人,后者属五十三岁的中老年妇女.在圆山饭店的酒桌上,徐贤乐的一笑一颦都令蒋梦麟觉得有无限美感.返回石门工地的蒋梦麟迅速从失去陶曾榖的孤寂沉闷的阴影中摆脱出来,满怀激情,挥毫泼墨修书一封,派员驱车送与徐贤乐府上.其中有"在我见过的一些女士中,你是最使我心动的人"一句.

■ 新婚燕尔的蒋梦麟(右一)与徐贤乐(右二)

◆ 岳南

在一片反对声中悄悄举行了婚礼

1949年,徐贤乐赴台,似是上帝专门安排她与蒋博士相恋相爱,而后再出演一场情感悲剧大戏。

蒋梦麟与徐贤乐于圆山饭店相见之时,前者已是七十五岁的老男人,后者属五十三岁的中老年妇女。在圆山饭店的酒桌上,徐贤乐的一笑一颦都令蒋梦麟觉得有无限美感。返回石门工地的蒋梦麟迅速从失去陶曾榖的孤寂沉闷的阴影中摆脱出来,满怀激情,挥毫泼墨修书一封,派员驱车送与徐贤乐府上。其中有“在我见过的一些女士中,你是最使我心动的人”一句。此为蒋给徐的第一封情书,这封日后见诸报端的情书,宣告了蒋正式向徐求婚的开始,也是他婚姻悲剧的肇端。

蒋、徐二人半明半暗拍拖了三四个月,徐贤乐基本上已探明蒋的财产尽管不多,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和他结合,自己不会吃亏,还略占便宜。于是开始加快步子把二人的关系推向深处。

而蒋梦麟干脆找来一张横幅一尺的日本绘画金边皱纹水色纸,研墨挥毫,敬重而虔诚地用小楷书写艳词一首赠予对方。词曰: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

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五代顾敻词,调寄诉衷情

辛丑春书于石门

蒋梦麟

在这首诗词的背面,蒋梦麟又手书一行字:“敬献给梦中的你”。

蒋梦麟整日琢磨着给徐贤乐写艳词,并欲娶这位半老徐娘为妻的消息很快传出,引起了上自宋美龄、陈诚、张群,下到北大同学会师友的普遍反对,而蒋梦麟领导的农复会上下反对尤烈。当此之时,反对集团中的许多人并不认识徐贤乐,只风闻其人出身无锡名门望族徐家,因而有人误把当年与胡适相恋过好一阵子的北大学生徐芳当成了徐贤乐,并传言徐芳为与蒋梦麟成就百年之好特别改名以避人耳目。后来事实证明是不对的,日后,随着蒋、徐二人的官司展开和胡适信件的公布,世人确信徐贤乐与时在台北的徐芳是堂姐妹,并不是一人。

总之,从台湾高层到蒋梦麟本单位的同僚、朋友,反对蒋、徐结婚的呼声日渐高涨。本来就对蒋、徐婚姻持反对态度的胡适,也不顾因病住院治疗,于深夜病床上以老友的姿态和口吻,给蒋梦麟写了一封暗含许多朋友意见和倾向的敦促劝告书,淋漓尽致地将自己的情感加策略倾泻而出。

信中,胡适对徐贤乐横挑鼻子竖挑眼,并且以文学家丰富的想象力,以考证《水浒传》《水经注》的手法,考证出徐贤乐如何不好,甚至阴险毒辣。不仅如此,胡适还在信中为蒋梦麟安排起了后事,书曰:“结婚之前,请律师给你办好遗嘱,将你的财产明白分配:留一股给燕华兄妹,留一股给曾穀的儿女,留一股为后妻之用——最后必须留一股作为‘蒋梦麟信托金’,在你生前归‘信托金董事’执事,专用其利息为你一人的生活补助之用,无论何人不得过问,你身后,信托全由信托金董事多数全权处分。”

在胡适眼里,似乎前边等待蒋梦麟的不是挽着新娘的细腰出演洞房花烛夜的美景,而是呜呼哀哉伸腿进棺材!

蒋梦麟收到这封信大感不快,想不到在人生寂寞孤独的晚年,好不容易网到一个半老徐娘,居然引起如此大的反对风浪,而五十年的好友胡适之也斜刺里插进一杠子。他三下五除二把信撕得粉碎摔入废纸篓中。多亏秘书事后把信拾起并细心拼合,始恢复原状,得以保存,后来又在报上刊发,为研究者留下了一份难得的史料。

向来择善固执的蒋梦麟面对亲朋故旧各种形式的劝说与围剿,继续我行我素,誓与徐贤乐共结百年之好。但蒋梦麟也知道反对面人多势众,且牵涉到宋美龄、陈诚、张群等政治高层人物,不能过分刺激对方,乃在支持者与身边几个谋士的暗中操纵下,决定采取悄悄的方式,于胡适写信一个月后的1961年7月18日,在台北市临沂街陈能家中与徐贤乐秘密举行了婚礼。

胡适坚定地认为蒋梦麟的婚姻不会长久

尽管行踪诡秘,蒋、徐结婚的消息还是被记者侦知,于是第二天各报以花边新闻的形式对此大肆渲染,蒋梦麟在接受《中央日报》访问时说:“一个人健全的生活,理智、情感、意志三者,必须适当平衡,缺其一,即失其平衡。果尔,则无论为学或办事,其动力便受削弱。我自陶曾穀女士去世以后,感情即无所寄托,故不得不求一对象,以保持我多年奋斗的精神。我相信徐女士就是我适当的对象。”

对此,报纸特别引用了徐贤乐“有感蒋梦麟的款款深情,并陶醉于这位老教育家的灵毓才气”的话语,“希望新妇徐女士是一个‘贤内助’,使蒋博士享受室家之‘乐’,则过去一番小小波折,便成为愉快的回忆了”云云。

蒋、徐二人躲开记者的围追堵截,驱车到石门水库转了一圈,看了几眼松海林涛,花香鸟飞,而后转赴台中,计划畅游日月潭,好好地度蜜月。《大华晚报》《联合报》等作了追踪报道。一时间,蒋、徐的婚事成为官僚政客和民众的饭后谈资以及插科打诨的作料。

刚出院回到南港研究院宿舍的胡适也听到了这一 “喜讯”,并且知道了自己写给蒋梦麟的信的结果。

胡适在给蒋梦麟的信的最后一句话特别强调“我只盼望此信能达到你一个人的眼里”,意思是不要告诉别人,当然更不该告知徐贤乐。想不到这老蒋不知是老而糊涂还是确实对胡适的做法耿耿于怀,竟对记者全盘托出。这一招尽管算不得出卖朋友,但对胡适却算不得什么光彩之事。一时间,“胡适密信”满城皆知,成为无聊者饭后的谈资和胡氏自取其辱的儒林笑柄。面对这样的结局,蹲在南港宿舍中的胡适面对一堆报纸已无话可说。

蒋、徐二人自日月潭回归台北后的7月26日,蒋梦麟意识到自己近期办事说话有些出格和不妥,也为了安慰老友的情绪,遂专程驱车看望胡适。百感交集的胡适拿出他的老一套戏法,打着哈哈向对方道贺。蒋对胡说,徐贤乐尽管已是半老,但人还很健康漂亮,脾气也很好,并说:“人家说她看上我的钱,其实她的钱比我的多。”胡适听罢仍然打着哈哈,脸上呈似笑非笑状予以应付。待蒋走后,面对身边工作人员的问询,胡氏仍坚定地认为这个婚姻不会长久,他在信中所说都将一一出现,蒋梦麟一手种下的苦果不久就会尝到。

1963年4月11日,有关蒋、徐的花边新闻开始在报纸广播中大规模地出现,只是民众看到的不再是二人的恩爱与承诺,而是婚姻破裂、相互攻伐的诉讼与对骂了。胡适当年的话不幸言中,只是此时的他早已钻入了黄泉古道,墓有宿草,见不到这一幕大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