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良芜湖 芜湖迎春坊与画家潘玉良

2017-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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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      芜湖原来有一条小街巷叫迎春坊,后更名为集益里;它东起中山路,西接公安街,全长450米,整条路面由麻石铺设而成.这里的老房子全是李

      芜湖原来有一条小街巷叫迎春坊,后更名为集益里;它东起中山路,西接公安街,全长450米,整条路面由麻石铺设而成。这里的老房子全是李鸿章的长子李经方建造的,建成之后即出租给他人开设妓院。

潘玉良被卖给迎春坊的第三年,时任芜湖海关监督的潘赞化将其救出火坑。多年后,这个出身贫寒的青楼女子,成长为蜚声世界美术艺坛的著名画家,也给芜湖古城留下了一段空前绝后的千古绝唱。

一、烟花之地迎春坊

      潘玉良两岁丧父,八岁丧母,沦为孤儿后被送往舅舅家寄养。谁知她这个舅舅原本就是一个好吃懒动的大烟鬼子,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就在玉良刚满十四岁的那年,这个财迷心窍的舅舅竟然昧着良心,把她骗到芜湖,卖给了城里的迎春坊,做了一名雏妓。

      除了迎春坊,芜湖的三街、曾家塘、沿河路、八字门、美仁里、绍康里以及大花园一带也有大大小小的妓院。不同的是,头等妓女集中在迎春坊,二等的集中在三街,三等的集中在曾家塘;在迎春坊的头等妓女中又有头牌、新头牌、新新头牌之分。

这些有等级的妓女还成立了“乐业公会”,归警察局统一管理。头等妓女每月要交纳六元“花捐”,二等的交四元,三等的交二元。没有等级也没有入会的妓女每月交纳一元,但这些人因为得不到庇护,所以处境更为凄惨。

      迎春坊的妓女个个都能自弹自唱,这是其它妓院所不能相比的。而且,出入迎春坊的大多是米庄、布庄、钱庄,或银楼、大公司里的有钱人,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无外乎是买卖洽谈或托请说项。

当然,有些遗老阔少或风流雅士在这里一掷千金也是常有的事,而囊中羞涩的光棍和下三流是绝不敢到那里去寻花问柳的。杜牧在《遣怀》一诗中写道:“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因为迎春坊的老板与老鸨都是扬州人,妓女也大多是来自扬州的美女,所以,逛迎春坊那时被人们称作“做扬州梦”就是出自杜牧的这首诗。

      从小到大,玉良除了做些家务粗活,唯一会做的细活就是刺绣,而迎春坊的姑娘不仅能歌善舞,而且还能吹拉弹唱;有的不但会唱各种地方小调,而且还能唱不剧种的折子戏,相比之下,玉良就显得一无所能了。

刚入青楼时,老鸨便开始对她进行调教,教她拉二胡、弹琵琶、学唱宫词,希望她学到一定程度后,先做个“清倌人”然后再去接客,给她挣钱。“清倌人”就是只给来客倒茶点烟或陪客喝酒,并不卖身的姑娘。

      经过半年多的学习,玉良拉二胡、弹琵琶的技艺日渐见长,会唱的宫词也越来越多,之后,又做了半年多的“清倌人”。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虽然与老鸨时有抵触,但基本上还是相安无事。

其他“清倌人”都是七八岁进门,学习二三年技艺后,从十岁开始在前厅练习“媚术”,供客人调笑、哄客人开心,给老板赚取赔笑钱。因为玉良十四岁才入门,所以从第二年的下半年起,老鸨就迫不及待地逼着她“接客”。

生性刚烈的她为保自身清白,一次又一次地以死抗争,虽屡遭毒打,她还是多次试图逃跑,每次抓回来,她就寻死上吊。老板生怕做出“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赔钱买卖,只好一边慢慢哄着她,一边由着她还继续做个“清倌人”。

      小玉良原名叫陈秀清,祖籍镇江。舅舅把她卖给妓院时,因为怕老鸨识出破绽不敢收留,于是就谎称玉良是自己的女儿,并重新给她起名为张玉良。玉良没有文化,大字不识一个,所以对此也是浑然不知。那么,既然如此,张玉良后来怎么又成了潘玉良了呢?

二、风云人物潘赞化

      1912年,十七岁的玉良终于遇见了一个从天而降的大恩人,这个人不仅拯救了她,而且还彻底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这个大恩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芜湖海关监督潘赞化。

      潘赞化(1885—1959),原名世璧,字瓒华,晚号仰聃,安徽桐城人(生于天津),现代知名人士、诗人。光绪二十七年(1901),未及弱冠即随其兄潘瑨华与陈独秀、房秩五、柏文蔚等人在安庆从事反清活动。

遭清政府追捕后,曾两度流亡日本,在日本振武学校学习期间加入同盟会,后又考入早稻田大学学习兽医,辛亥革命时回国。民国元年(1912),安徽都督柏文蔚委任其为芜湖海关监督,他到任后立即整顿关税,并将所有税收悉数上缴上海同盟会,对此,孙中山曾当面大加夸奖。

      潘赞化上任不久,有一次在府邸宴请本地乡绅,席间,管家又找来歌女助兴,客厅里顿时响起一阵泉水般的轻声慢语:“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只听得一边是推杯换盏,声声寒暄,一边是如怨如诉,句句凄婉。潘赞化原是一个反封建反压迫运动的风云人物,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辛酸悲凉的唱腔,这个桐城才子不由得打量着这位青楼女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歌女轻声道:“我叫张玉良。

”潘赞化又问:“你是哪里人?”玉良喃喃自语道:“我本扬州人,两年前被舅舅拐卖到这里的。”潘赞化颇感意外,于是便不由地叹息道:“不幸呀!不幸!”玉良何曾听到过如此温暖的声音,望着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的先生,她似乎又看到了重生的希望,逃跑的欲望再次涌上心头。

      当晚,曲终人散,就在潘赞化送别众人时,趁着人多混乱,玉良躲过领班视线,迅速隐蔽在潘家官邸。当她再次出现在潘赞化的面前时,潘赞化大为意外,立刻唤来家人要把她送回去。

此时的玉良哪会甘心再回首,于是“扑通”一声跪倒在潘赞化的面前,声泪俱下地哀求道:“大人,请你救救我吧!”接着就把自己的身世诉说了一遍。望着眼前这个不幸的姑娘,潘赞化感到非常无奈,自己刚刚到任不久,这时候留下她,不就等于给外人留下口舌吗?望着潘赞化游移不定的眼神,玉良拼着命哭喊道:“你把我送回去,他们是不会饶我的,死在那里,倒不如就让我死在你这里的好!

”说着就要向窗外跳去,潘赞化急忙拦住,思量一番后,一边叫人前去迎春坊送信,一边将玉良暂时安顿下来。

      第二天,潘赞化收容玉良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刮得满城风雨。上任伊始,潘赞化因着力整治偷税漏税一事,由此得罪了许多商界大佬,这次他们更是如获至宝,大加渲染,企图以狎妓之名将他轰出芜湖。

谁知这位身高体魁,长髯拂胸,仪表堂堂的海关监督就是不吃这一套,照常按章办事,我行我素。后来在朋友的支持下,潘赞化公开将玉良纳为二房,举行婚礼那天,陈独秀专程到场证婚。新婚之夜,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恩之情,玉良改张姓潘,以示新生活的开始。1913年,袁世凯命倪嗣冲为安徽都督,潘赞化当即辞去芜湖海关监督一职,带着潘玉良去了上海。

三、千里孤坟话凄凉

      1918年,在潘赞化和洪野老师的鼓励下,潘玉良报考了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师从刘海粟先生;1923年,又考取巴黎国立美术学院,并与徐悲鸿一起先后师从达昂·布佛莱教授和西蒙教授,接受了极其严格的学院派绘画基础训练;1925年考取意大利罗马国立美术学院,成为该院的第一位中国女画家。两年后,她的油画作品《裸女》在罗马国际艺术展上获得金奖。

      就在潘玉良潜心习画之初,潘赞化于民国4年(1915)辗转到韶关,秘密进入云南,参加蔡锷护国军的讨袁活动。民国16年(1927),北伐军抵达长江流域,柏文蔚出任国民革命军33军军长,委潘赞化为副师长,后转赴南京,在中央实业部任科长。

抗战爆发后随实业部到重庆,民国29年离职,携子潘牟徒步返回桐城,倾心家乡教育事业。解放后,潘赞化曾任安徽省文史馆馆员,1959年8月病逝于安庆。著有《二明亮轩诗集》等。

      1928年,思夫心切的潘玉良回到祖国,翌年,受刘海粟之聘,任上海美专西画系主任、教授,1930年任中央大学教授,1936年任上海美专西画研究所所长、教授。

在此期间,她先后在国内成功举办了四次个人画展。1936年在南京举办第五次个人画展时,展品中有幅大型油画《人力壮士》,她想藉着对力的赞美,以表达对拯救民族危亡英雄的敬意。画展开幕那天,教育部长王雪艇提出要以一千元大洋买下这幅画,她不好拒绝,只好议定画展闭幕时取画。

不料当天晚上画展遭破坏,《人力壮士》被划破,边上还贴了张字条:“妓女对嫖客的颂歌”。1937年,潘玉良怀着沮丧的心情,黯然离开中国,再次前往法国,这一去就是四十年,直到1977年7月22日在巴黎逝世。

在这四十年里,她的作品先后在美国、英国、意大利、比利时、卢森堡等国展出,荣获法国金像奖、比利时金质奖章和银盾奖、意大利罗马国际艺术金盾奖等20多个奖项。世界画坛以摈弃一切世俗偏见的博大胸襟接纳了一个出身贫寒的青楼才女。

      临终前,她托咐照顾了她后半生的王守义一定要将当年她与潘赞化结婚时的项链,以及第二次来法国时潘赞化送给她的一块银壳怀表归还给潘赞化的后人。项链的同心结里有潘玉良和潘赞化的合影照片,怀表是蔡锷将军赠予潘赞化的珍贵礼品。

潘玉良的遗物分别于1978年和1983年运回中国,5000余件画作由安徽省博物馆收藏;项链和怀表移交给潘赞化的后人;唯有潘玉良的遗骸永远留在巴黎巴拉斯公墓。但是,她的艺术人生如同她的艺术成就一样,是不容玷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