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丽娜杨树朋 杨树朋妻子邹丽娜:选择军人 今生无悔
沂蒙山脉西北端的山东省莱芜市钢城区八大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是烈士杨树朋的家乡。
这是一片红色的土地。1947年,著名的莱芜战役在这里打响。在这场扭转了解放战争山东战场战局的重要战役中,在通向战区的漫长补给线上,是50万沂蒙百姓夜以继日地前送粮弹、后送伤员,保障了战役的胜利。
69年过去,这片热土爱军崇武激情不减,闪亮的光荣军属牌匾依旧是群众心中最推崇的“星”。循着光荣军属牌匾,我们走进八大庄。
选择,因为信任
绿军装是我要找的人
“杨树朋是全村人民的骄傲”“向英雄杨树朋学习致敬”……还没进村,路口、院墙上,一条条庄严肃穆的横幅告诉我们,这里就是英雄的家乡了。村支书刘加前介绍,横幅都是村民自发制作悬挂的,表达哀思也表达敬意。而这几天,自发到杨家帮忙、陪伴安慰一家老小的乡邻更是没断过。
这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两扇并不宽敞的木质大门上方,高悬着的“光荣军属”牌匾格外醒目。院内是五间略显局促的瓦房,院落里沉闷闷的,进进出出的人都低头不语。
杨树朋的遗像挂在家中的北屋。照片上年轻的脸庞带着温和的笑容。一旁桌子上,放满了他这些年寄回家的各种奖章、证书。墙上挂着没来得及撤换下的中国结,还有一张结婚照。照片中,两个年轻人笑容甜蜜,亮亮的眼睛满是对未来的憧憬。此刻,照片中的女主角邹丽娜缩在沙发一角,手里反复地捏攥着一团湿润的纸巾。
“我想他时,总想着他在部队,我再挺一挺,他执行完任务就会回来的,就会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出现在我面前,挠着头朝我笑……”在等待杨树朋遗体回家的日子里,邹丽娜一次又一次靠回忆来支撑自己。
“介绍人给了我一张他的军装照,我第一眼就觉得这是我要找的人。”邹丽娜的父亲当过兵,童年跟随母亲到部队探望父亲的温馨记忆,让她对穿军装的人有一种别样的亲近。
2006年初,一张照片成为两人爱情的起点。而第一次相见已是几个月后,杨树朋得空休假时。两人约定在邹丽娜工作的商场见面。那时,俩人都没有手机,杨树朋更是连邹丽娜的照片都没见过。邹丽娜看着杨树朋走进商场,看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有心灵感应似的,圈子越转越小,缩到了邹丽娜的附近。最后邹丽娜忍不住笑了,杨树朋也挠着头笑了起来……
谈及此处,邹丽娜嘴角泛起一丝幸福的笑意,旋即眼眶又红了,因为这样温馨的时刻太少:从认识到结婚整整两年,两人见面的时间却不足两个月,留下的是寥寥几个镜头和厚厚的电话卡。
“那为什么还要嫁他?”“他是军人!”
静卧无语的沂蒙山啊,您孕育了多少忠厚的优秀儿女,哪怕承受再大的痛苦和委屈,爱党爱军的那股情结却仍是那样的坚定!
守望,不只是期盼
而是一种支持的信念
微博留言中,最多的就是“这就是军嫂”“为军嫂点赞”……可军嫂究竟意味着什么?
细数杨树朋烈士入伍以来取得的各种荣誉奖励,大大小小十余个:二等功,集体三等功……这些荣誉奖励获得的时间大都是在2008年他结婚以后。邹丽娜对杨树朋的每一份荣誉奖励都如数家珍,然而当记者提出想听一听军功章背后她的付出和故事时,她的回答却始终只有一句:“没啥困难,自己坚持坚持就过去了。”
“坚持坚持就过去了”!邹丽娜说起来风轻云淡,可这一个“坚持”的背后是多少的不眠之夜、多少的担惊害怕、多少的咬牙硬撑……
朝夕相伴的婆婆郑孝华记得——2008年,汶川发生地震后,杨树朋随部队开赴抗震救灾一线。邹丽娜日日牵挂。杨树朋在救灾一线奋战了78天,邹丽娜盯着电视看了78天的救灾报道。
房前紧邻的四叔杨洪功记得——自从孩子上幼儿园后,邹丽娜抽开身来,除了下地种田外,农闲时打零工去挣点家庭补贴,超市销售员、工厂临时工……什么都干。“妮儿很累,她也是想早点攒够钱到城里置办个好点的家。”
杨树朋的战友张永业记得——2013年,邹丽娜来队探亲期间,孩子突发高烧。当时,连队正在进行装卸载训练,邹丽娜就一个人带着孩子出去找医院。孩子刚2岁,需要在头上扎针,孩子满床哭滚。看着着急赶来的杨树朋,邹丽娜含泪笑道:“别急,没事,平时没你,我也能行的。”
为什么付出那么多却没有一句怨言?为什么明明很累却总说没啥?经过邹丽娜同意,记者翻看了她与丈夫近7个月的聊天记录。国外打电话信号很差,通讯都是靠聊天软件,而且视频时间超过5分钟就会卡断。文字里出现最多的是“放心”两个字,图片中传的最多的是儿子成长的照片,视频中保存最多的是丈夫幸福的微笑……
210多个日夜,几千条通话记录,邹丽娜只报喜不报忧,为什么?她说,他在千里之外,在部队上,家里有事他着急也没有用,那不如让他少点负担多点笑容!顿了顿,她又轻声自语,军嫂,不都这样吗?
原来,军嫂,在邹丽娜眼里,不仅是个简单的称谓,更是一份职责和荣誉。战争年代,沂蒙军嫂送夫参军、携子支前,缝军衣、做军鞋、抬担架、推小车,为革命胜利作出不朽的贡献;建国后,又有多少韩素云式的好军嫂无私奉献,支持丈夫安心戍边建功军营!
“山东兵”成为品牌,每年万千份立功喜报从军营飞回齐鲁大地,这背后,有着邹丽娜等军嫂们的大量付出。山东省军区政治部主任王东海告诉记者,为了肯定军嫂们的奉献、在全社会褒奖爱国爱军热情,山东省已连续14年举行十佳好军嫂评比,评选出的140名好军嫂只是冰山一角。因为在万万千千个邹丽娜似的军嫂心中,爱军人,帮他撑起家,让他心无旁骛地在部队工作,无关评比、荣誉,只是爱的本分。
不悔,因为不曾辜负
他是真正的男子汉
杨树朋牺牲的消息传开后,前来吊唁慰问的远亲近邻很多,家中不时传出悲凄的哭声。杨树朋5岁的儿子杨一鸣陪在母亲和祖父母身边,不时给大人拿拭泪的纸巾,“我要像爸爸一样,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真正男子汉”是这个普通军人家庭的特殊约定。2015年2月,杨树朋偶然参加了一档军营体验真人秀节目《真正男子汉》的拍摄,与张丰毅、王宝强、袁弘等演员同台,教他们用步兵铲在野战中“煎鸡蛋”。节目播出时,这个小山村像过年一样热闹,看到爸爸与电影中的演员在一起,以过硬的本领赢得演员的尊敬,杨一鸣很是自豪——“我爸爸是当兵的,是真正男子汉,我长大也要像他那样!”
在邹丽娜眼里,杨树朋的确是个真正男子汉,从来没有也不会辜负身上的责任。
他没有辜负过这身军装。结婚后,邹丽娜最喜欢和盼望的就是到部队去探亲。每一次,杨树朋拉着她的手在营区散步,别人介绍这是“神炮手”的家属时,邹丽娜都感到由衷自豪。指导员文海地告诉她,旅里组织比武,只要杨树朋参加,炮手专业冠军奖牌就不会花落他家。而在杨根思连走廊光荣榜的技术标兵优秀个人栏里,一直还悬挂着杨树朋的照片。
杨树朋的战友王彬告诉记者,这一次连队赴南苏丹维和,出发之前就知道当地很危险。杨树朋是一位有着15年军龄的老兵了,再过1年就可以退伍回家。他本可以不去,但杨树朋坚持要求去,希望用维和任务结束军旅生涯。
杨树朋没有辜负过妻子的深情。每次探亲回家,他都抢着干活,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不让邹丽娜洗衣做饭;2015年秋天,他还悄悄拿出积攒的1200元给妻子买了一条石榴石手链,这是邹丽娜收到的最美也是最后的礼物……
“杨班长说嫂子不容易,他想多弥补些。”前来悼念慰问的战友张永业告诉记者,杨树朋在国外不止一次地说起任务期满回国后的打算:带妻儿到海南去看海,送邹丽娜一幅自己绣的十字绣,还有托人买的国外香水,让她也美一美……
而这一切,都在杨树朋还有5个月要回国的时间点上,被无限期推迟——杨树朋牺牲在执勤的战位上,承诺成了永远无法兑现的遗憾。
小屋里,杨根思连的战友齐刷刷地向杨树朋的父母及邹丽娜行军礼致敬,邹丽娜又一次热泪盈眶。小一鸣依偎在她的怀里,摸着她的脸颊轻声说,“妈妈,你别哭,我给你唱首爸爸教我的歌。”一首清澈的《强军战歌》在杨树朋的遗像前扬起:“听吧,新征程号角吹响,强军目标在前方,国要强,我们就要担当……”
图①:邹丽娜与杨树朋战友对话记录截图。
图②:家中设置的简易灵堂。
图③:联南苏部队总司令为杨树朋烈士授联合国和平勋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