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里京人生 【京诚所至】周里京与《人生》

1983年7月1日,周里京应邀到达西安,接着,他便随《人生》摄制组向位于陕北的延川县农村进发。这个摄制组中,有将要饰演女主角刘巧珍的上海姑娘吴玉芳、有曾以电影《上甘岭》、《暴风骤雨》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的高保成,有影片《子夜》中饰演交际花徐曼丽的李小力,有《许茂和他的女儿们》许茂的饰演者贾六。

摄制组为首的倔强中透出几分精明气的中年汉子就是导演吴天明 到达陕北延川县,周里京和其他演员一起,继续前行,来到一个地图上找不到位置的小村庄刘家沟体验生活,吴天明等人则分别到陕北各地去做采景等准备工作。

刘家沟是一个与电影,《人生》描绘的高家沟村十分相似的小村落。村中人们居住的是从黄土坡上挖出的窑洞。窑洞里,土炕就占了不小的地方,空地角落里零散地堆放些农具什物,家中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这几乎就是陕北那仍然十分贫穷的农民们家居的情况。刘家沟村外,四周是高高低低挡住视线的黄土岗子,这正是黄土高原典型的丘陵地带。

当地人管那些高高低低、顶部浑圆、剑坡交错的黄土岗子叫做“峁”,田地就在这黄土峁上横着土坡一片片耕种出来。 周里京和摄制组的同志们一来到刘家沟,就分别住进了老乡们家里。周里京住的是一位生产队长的家。每天早晨,鸡打鸣不久,队长的弟弟就起身去挑水,窑洞外清晰地传来“嘎吱嘎吱”的扁担声。

周里京一觉醒来,就同剧组副导演一起,开始在村中的采访活动。 除了采访,周里京还打算与队长一起到田里学习一些农活。 “跟我一块儿去干活?”队长听了周里京的打算,不由显出几分惊讶,他觉得,这些城里来的大明星哪受得了这种累。

他问周里京:“你干得了吗?” 周里京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答道:“试试看吧。” 早晨,窑洞窗外又传来“嘎吱嘎吱”的扁担声。

周里京肩上扛着犁,随队长一起出发了。 当地农民犁地是用骡子来拉犁,那是一种远没有马和牛容易驾驭的牲畜。前面我们说过,这个地方的田地都是开垦在黄土峁上。横着黄土坡,要犁出整齐的垄沟来,就是土生土长的庄稼人,初学也要下一阵功夫。

在不长的几天时间里,心灵手巧的周里京居然学会吆喝着骡子,扶着犁把,犁出了队长都看着点头的一条条整齐的田垄来。 中午时分,队长的妻子提着两个瓦罐送饭来。在家时,队长夫妇曾经用陕北人爱吃的压饸烙来招待他们。

有时候,在热腾腾的高粱面馒头旁,端上一盘鸡蛋炒韭菜段,这在当地人眼中,就已经是待客的上等佳肴了。在田头吃午饭,可就远没有这么丰盛了,千天一律都是棒子面窝头,另一个瓦罐儿里装的则是米汤、稀饭或白开水。

菜是从来都不会有的。用来就着下饭的只是一两块咸菜疙瘩。 有一次主人送饭来,装干粮的瓦罐里居然飘出了久未闻到的香味。待到主人从瓦罐里端出菜碟,周里京看到,那是一块块被切成指甲盖儿大小的腌肉丁!

他想起来了,这是主人贮藏在窑洞外“电冰箱”里的老腌肉!这里说的“电冰箱”,是当地人用当地出产的青石板砌起来的石柜。这种石柜很大,一般都砌在院子里,充当着仓库的作用,平时存放着腌肉、咸菜之类的东西。

队长家院里的石柜,正面安着一扇门,门上挂把锁,远远看去,乡下人用着就像现在城里人用的电冰箱。这“电冰箱”倒是不怕日晒雨淋,好在存放的大多是腌货,不怕变质腐烂的。 周里京在这里体验生活,要学的主要是田地里的农活,而女主角的饰演者吴玉芳却在勤恳学习着另一类活计:捻麻绳、擀面条、压饸烙、甚至骑毛驴。

吴玉芳11岁就考试上海中国福利会儿童艺术剧院学员班,毕业后当了歌舞演员。来到刘家沟后,为了改变自己平时走路作为舞蹈演员习惯了的一蹦一跳的姿势,愣是在肩膀是压上重重的一挑水桶,一扁担一扁担也不知挑了多少桶水。

对于周里京、吴玉芳他们这些城里人来说,最难熬的时候恐怕是上炕去睡觉。陕北农村同我国北方大部分地区农村一样,农民家家睡土炕。

土炕上铺一条炕席,这席子直用到烂也未必会想起来清洗一次。再加上农村人很少讲究拆洗被褥、衣物的卫生习惯,千百年来,环境使然,虱子、跳蚤之类的小昆虫便成了同鸡、狗、猫、猪一样必不可少的家庭活物,久而久之,就像东北的农民不在乎蚊子、牛虻、和小咬一样,陕北的农民对跳蚤的袭击也就习以为常了。

然而,周里京这群人可遭了殃,一个个身上腿上被叮咬的鼓起了成片的红疙瘩。

一次,傅春瑛抽空从兰州来到剧组探望周里京,和摄制组里另一位小姑娘薛白住在一起。她猛然看到,薛白的小腿被跳蚤叮咬后,抓搔得皮肤溃破、鲜血直流,自己的身上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这样的生活体验过程中,周里京真切感受到黄土高原古老乡村农民们所处的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循环往复以致延续千年的、虽然淳朴而却凝滞的生活状态。

由此,他浮想联翩,想到高加林冲破这呆板、愚昧生活的强烈愿望,想到高加林追求更加先进的现代文明思想,想到高加林在这封闭的传统心理和那开放的外部世界双重夹击下所产生的复杂的精神苦闷,以及由这苦恼所激发出来的强烈奋斗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