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志和儿子 90岁香港商业巨头吕志和口述 带你领略人生百味

2018年,美国商业杂志《福布斯》公布新的香港富豪榜,嘉华集团现任董事会主席吕志和排名第三,仅次于李嘉诚、李兆基。

中国日报香港版记者对这位年近90的老人进行了专访,倾听了他近一个世纪的心路历程。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清朝光绪11年,吕志和的曾祖父吕德盈和成百上千的中国劳工一起被塞进船舱里,从广东远渡到美国。

晚清华人“下南洋”的情景

挨过近百天的旅程,穿越极高死亡率的生死线,15岁的吕德盈来到加州一家农场工作。从最开始领着比白人低一半的薪水,到一度成为美国出口蔬菜市场的最大华人供应商,吕德盈在美40年的生意拼搏为吕家打下了殷实的基础。

通过三代人的奋斗,1929年吕志和出生时,吕家已是江门的富裕人家。吕家坐落在江门东海里第八巷的第一家,是座拥有天井的小洋房,屋内铺着高档的麻石。

吕志和现在还记得曾祖父笑着走进门来,从怀里掏出一个温热的油纸包,里面包着香喷喷的烧鹅腿。曾祖父一边看着吕志和吃,一边细心地问他在私塾里学了什么。

吕志和父母吕金铨及李宝璇

然而,家人为吕志和撑起的保护伞,却无法抵抗大环境的风雨飘摇。

1931年,日本发动对中国东三省的侵略战争,吕志和五岁那年,吕家举家迁往香港避难。

1941年12月8日清晨,正在上课的吕志和清晰地听见炮弹炸响,那一年的圣诞夜英军彻底向日本投降,香港进入了三年零八个月的黑暗日据时期,人权尊严与社会秩序荡然无存,生存成了极大的难题。

吕志和在自传中回忆道,所有香港市民见了日军都要90度鞠躬。日本兵滥杀成性,看谁不顺眼就一枪打死。吕志和曾亲眼目睹自己的同胞在几米以外的地方被枪杀。

民族的苦难成了吕志和心中最痛苦的回忆,当年受到的讥讽,至今无法释怀。他永远无法忘记日本人那句,“你们中国人,是文盲!”即便已经过了近一个世纪,听到这句话时的苦楚,仍然无法被稀释。

白手起家,迎难而上

作为家里唯一的曾孙,看到战时家人三餐不继,吕志和下决心自己做生意。

回忆起那段少年经历,吕志和哭得很伤心,“日本人攻打香港,当时的生活是很困难的,租也没得收了,生意也没得做了。当时就见证了中国被日本人欺负。在那个环境之下,自己那么小,十几岁......我那时也就十几岁,自己谋生,真的好惨。”

他发现成百上千的人为了重返内地,排着队领通关证件,就向他们兜售花生等零食,稍微有了本钱后,就雇人做起神仙糕等需要加工的熟食。他还安排自己的祖母做销售,13岁的吕志和则当起了小老板,跑市场、搞采购、做决定。

1948年吕志和及四位妹妹

凭着超常的辛劳付出和别出心裁的点子,吕志和在油麻地的食品界渐渐做大。那段时期,他赚到了约200万元日本军票,在当时可以买下一条街的房子。

1945年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香港生活秩序渐渐恢复,吕志和却遭到了人生第一个打击,拒绝兑换“军票”的日军撤出了香港,他手中的200万元日本军票瞬间变为废纸。

消沉过后,吕志和重振旗鼓,在姨夫的介绍下进入了汽车零件行,当了库管员。又依托祖母给的一小笔钱,他开起了自己的汽车零件行,赚到了人生的第二桶金。

1955年,吕志和成立一家名为“嘉华”的公司,并于1964年进军石矿业务。然而次年,吕志和就遭遇巨大的打击。港英政府推出顺利邨公务计划,挖出大量石料,并免费供应给建筑商取用,这给当时只靠卖石料为生的嘉华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一度没有生意可做。

1960年代摄于雍雅山房

吕志和的长子吕耀东回忆道,“当时我也就十来岁,我爸每天很勤奋,很辛苦,回家身上都带着泥……即使他故作轻松和坚强,我们还是能看到他的失意、不快。”

经过几年的苦苦支撑,1967年,港英政府采取“以发展促稳定”的策略,启动一系列大型基础设施项目,嘉华集团也因此恢复了元气。

半个世纪后,嘉华成了香港本土最大的石矿建材生产商,吕志和被人们称为“石矿大王”。如今的嘉华集团已成了市值数百亿的跨国企业。

始终是中国人

吕志和一直告诉自己“始终是香港人,是中国人”。

在教育下一代时,也一定要孩子们勿忘作为中国人的本分与责任。

七十年代,送子女出国还是奢侈的事情,每个孩子临行前,吕志和都要叮嘱他们: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回来发展。

吕志和在自传中回忆到:“我的子女去外国读书,我都逐一对他们说,你是中国许多亿人中最幸福的一个,有吃、有住,还有机会到外国读书。你要答应我,毕业后一定要回来香港,以及为祖国办事。”

除此之外,吕志和还会向儿子们提出一个特别的要求:“你们下一代也要保持中国人的身份,如果你娶了外国人当老婆就不好了。” 必须要得到孩子们肯定的答复,他才肯送他们去国外学习,“如果不答应,我就留他们在香港。”

儿女们也全部如吕志和所愿,一毕业连证书还未到手就回到香港工作。大儿子吕耀东在放下行囊的第二天,就去工地上做事。

为香港,为祖国,能做多少,我就做多少

2012年7月1日,香港特区政府授予吕志和“大紫荆勋章”。这是香港特区政府授予公民的最高级别荣誉奖章。而吕志和获得奖章的原因并非商业成就,而是社会成就。

2012年吕志和获香港特区政府颁授最高荣誉“大紫荆奖章”。

特区政府的颁奖词这样写到:“吕志和博士长期参与社会及慈善服务,表现卓越,尤其对本港各界组织慷慨解囊,并支持商界与政府合作,济弱扶贫。”

吕志和:“其实我们中国人,过去有三百多年是落后的,被外国人看不起,在经历了很多事情以后,我想着有能力了,就尽心尽力回报祖国、回馈社会。”

在云南省昆明市的一次考察中,吕志和目睹了偏远山区穷困农户的状况。儿时亲身经历过温饱不济的生活,他明白,如果生活穷困就更谈不上下一代的教育了。于是他在心中酝酿计划:要为这些孩子们建学校,让他们走出因贫困而受不到教育,因受不到教育而贫困的恶性循环。

吕志和找到当时的新华社香港分社(中联办前身),吐露了希望在内地建设学校的心愿,又努力与国家教育部取得联络,最终启动了在偏远地区捐建希望小学的计划。至今,吕志和已累计帮助八个省市新建或修复了122所中、小学。

中国人自己创立的国际奖项

2017年10月3日,第二届“吕志和奖 - 世界文明奖”(下称“吕志和奖”)颁发了三个奖项 —— “持续发展奖”、“人类福祉奖” 和 “正能量奖”。这三个奖项分别是由解振华、兰德萨农村发展研究所(Landesa)以及国际残疾人奥林匹克委员会获得。

“吕志和奖”得奖者的奖金是2,000万港元的奖金(相当于大约256万美元)。奖金数额之高,已经超越多个世界级奖项 —— 远高于约110万美金的诺贝尔奖项奖金、120万美元的邵逸夫奖以及100万美金的图灵奖。

在2017年的第二届“吕志和奖”的颁奖典礼上,香港特区行政长官林郑月娥说香港有“邵逸夫奖”、“吕志和奖”及“一丹奖”三大国际性奖项,均以嘉许具国际地位的人士、在社会宣扬正能量为目标。这证明香港是个有建树的国际性城市,值得香港市民自豪。

2017年“吕志和奖-世界文明奖”第二届颁奖典礼

在2015年,吕志和宣布“吕志和奖”正式成立,并表示自己已捐出市值20亿元的资产做为第一期资金。出资创办这样一个属于全人类的奖项,他并没有一个惊天动地的戏剧化理由,他的愿望是中国人能够做出一个奖项来,希望人们在追求物质的同时,不忘对美好社会的追求。

吕志和:“还是那句话 ‘施比受更有福’。在这方面,我内心安乐。我希望吕志和奖的精神能传承下去。这是一粒种子,希望有人能够明白,能够帮助。慢慢地推动下去、发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