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岁月什么意思 峥嵘岁月丨韩援:小相寨知青往事

2019-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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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小相寨的村名体现了她的特征--一个小山村.五十年前的一个黑夜,经过漫长的火车.汽车和步行征程,我们第一次来到这里--山西省汾阳县杏花公社小相寨.我听不懂农民的语言,被身旁狂吠的大狗吓得心神不安.尽管早已饥肠辘辘,却无法咽下老乡端来的那碗缺油少盐的面条.峥嵘岁月什么意思 峥嵘岁月丨韩援:小相寨知青往事█ 小相寨旧村门楼插队生活我感受最深刻的是农村的落后和农民的艰难困苦.这里的生活和我们在北京接触到的农村完全不同.在小相寨,我经历了最艰苦的岁月.光阴似箭,当年尚未成年的插队知青,已经是退休的国家干部

小相寨的村名体现了她的特征——一个小山村。五十年前的一个黑夜,经过漫长的火车、汽车和步行征程,我们第一次来到这里——山西省汾阳县杏花公社小相寨。我听不懂农民的语言,被身旁狂吠的大狗吓得心神不安。尽管早已饥肠辘辘,却无法咽下老乡端来的那碗缺油少盐的面条。

峥嵘岁月什么意思 峥嵘岁月丨韩援:小相寨知青往事

█ 小相寨旧村门楼

插队生活我感受最深刻的是农村的落后和农民的艰难困苦。这里的生活和我们在北京接触到的农村完全不同。在小相寨,我经历了最艰苦的岁月。

光阴似箭,当年尚未成年的插队知青,已经是退休的国家干部。往事如烟,五十年间经历的许许多多已经淡忘,而小相寨的生活情景却让我记忆犹新,其中的人和事至今令人感动。

峥嵘岁月什么意思 峥嵘岁月丨韩援:小相寨知青往事

小相寨上多数农田是顺着山势修建成的梯田。那时候,和农民们一起按照队长的分配去集体出工就是我们的工作。春耕夏锄秋收,冬天则多是农田基本建设。经常是从早晨下田,劳动到中午,直到由专人把各家各户为每个出工人员准备的放在瓦罐里的午饭和小米汤送到地头才得以边吃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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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初春的干燥的上午,我们在地里用铁锨翻土,把大土块打碎。做完一段向前走一步。临近中午劳累和饥饿让我满头冒汗,浑身无力。看看仍在干活的人们,我想坚持跟上去。但是一阵头晕眼花使我不得不停止了动作,闭目以减少晕眩。我感到自己在发抖。当我睁开眼睛时,一位平时少言寡语、我几乎没和他说过几句话的老农出现在我面前。那包裹着旧毛巾的额头下一双多重眼皮下的疲惫的大眼睛正深沉地注视着我。

“饥了?”他问道。

我点点头,准备振作精神再干活。

无意中我看到他把一只手伸进他那贴身穿着的黑棉袄与胸膛之间。那只手在怀里揣摸了几下后,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直径不到10公分的玉米面饼。那饼薄薄的,他用一只手拿着,另一只手托衬着送到我的面前。那捧着饼的双手静止在我眼前,和那凝滞的眼神一起定格住,阳光下就像一幅图画。

这瞬间形成的画面让我心中涌起一股酸楚。那深陷的大眼睛,那粗糙的满是皱褶的大手,那被汗水、污垢侵蚀的棉袄,不由得你不百感交集。那取自怀中的饼被捧着,是由于它很薄,玉米面很糙,很容易碎裂开。这是主人对其珍视程度的下意识反应。它是为抵御饥饿痛苦而自备的。我注视着,联想着—生活的艰苦、农民的善良都凝聚在这画面之中。

若干年后,当中国美术馆画展中罗中立的巨幅油画《父亲》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被震撼了。我觉得他就是当年小相寨那手捧薄饼的农民,形似神更似。那饱经风霜的面孔,那眼,那手,图画中的和记忆中的几乎就是同一个人。不同只在于两点,一是头上包裹的—一个是旧布,一个是毛巾,而它们都是同样的色泽;二是双手捧着的—一个是薄玉米面饼,一个是粗瓷大碗。

在我的脑海里,当年那手捧玉米面饼老农的面孔和眼前油画反复对比着。我想象着他们的生活,愿改革能够带给他们命运的改变。

在插队的第一个夏初,临近十八岁生日时我被肝炎病毒击倒了,在那个特定年代和地点的重病带给了我特别的感受。

开始的症状是浑身无力,终日昏昏沉沉、噁心厌食。村医说是“pia chi”,就是感冒了,休息几天就好。卧病几天后,症状依旧。因几天没有进食,连到院子里上厕所都要扶墙支撑勉强行走。高中的丽丽根据《农村医生手册》的症状描述分析,提出可能是肝炎。男生保庆等同学用自行车把我送到汾阳县医院。

从小山村到了这所1901年由美国传教士创建的医院,觉得医疗条件进步了一个世纪。而没想到的是那位年轻的男医生只是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看看我的眼睛就诊断为感冒,提笔要写药方。

在我提出“既没有验血,也没有验尿,怎么就确诊不是肝炎”的问题后,医生开出了化验单。尿检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那医生看了化验单马上和我拉开两米以上距离—仅尿检就足以说明是黄胆型肝炎。同学们帮助安排我住进了医院。

白天,病房里陪床的家属们出出入入,很乱。晚上刚清静下来,就听到远处人声鼎沸。人们说是造反派一直在活动,白天这声音被医院里嘈杂的声音压过了。我想到这是由于自己经过输液后精神有所恢复,头脑清醒了。

第二天,小相寨的一位年轻村干部来看望我。我告诉他城里有造反活动,街上乱,不要再来了。出人意料的是他边说着“不怕”,边撩起衣襟,向我展示一把插在腰间的手枪,得意洋洋地大讲其武斗的英勇。我才知道,虽然武斗在北京早已停止,这里却方兴未艾。这让我深感不安。

庆幸的是这种日子很快就结束了。第三天同学们就把我接回村里。是肖茅的妈妈师阿姨出差绕道这里看儿子,她愿意送我回北京。

在漫长的火车旅程中,师阿姨把座位让我躺着,一路上照顾着我。列车行进声中,我多是浅睡眠状态。偶尔我听到师阿姨轻声哼唱毛主席诗词歌曲。歌声那么优雅,让人很舒服。

“您这照顾可真够细心啊。是您的女儿吧?”

“是我儿子一起插队的同学,和我女儿一样。”

半睡半醒之中我听到了邻座旅客和师阿姨的对话。在一种甜美的感觉中我一觉睡到了北京,精神和体力恢复了许多。

因为事先打了电话,妈妈为我回家做了准备—我到家后立即被送往北京第二传染病医院,病床和陈炳忠医生都已经联系妥当。妈妈说这样一是为及时治疗,二是为避免传染家人。爸爸和弟、妹都是来医院探视才见到我。

妈妈的安排令我反思着师阿姨从山西到北京一路上对我的悉心照顾,那么近的距离,那么长的时间。我默默地祝福这位善良、豁达、令人敬重的前辈。

第二十一天,我获准出院了。我知道如果没有同学们和师阿姨的帮助,我是绝不会那么快痊愈的。

当年,正如师阿姨告诫我们的:“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并不是要和农民同化。”那时候小相寨和全国广大农村一样贫穷落后,不同之处在于我们青年点有自己的知青生活。

我带去了收音机,在闭塞的土窑洞里无线电短波让我在第一时间知道人类已经登上了月球。每个人都带着自己感兴趣的书,大家把各自带去的书籍放在一起,共同分享。趣味物理、简明世界历史等翻译读物和大量外国文学名著让我思想和知识境界得到豁然扩展。

有时遇到晚上停电,我们在窑洞里听高中男生讲故事。昏暗的煤油灯光下,我边听边想象着一双绣花鞋、狄仁杰断案等故事场景,好奇而紧张。插队之前,我虽然也诵读唐诗宋词和毛主席诗词,却没有学过古体诗词写作。

文革中在校园外散发油印小报《湘江评论》时,我很欣赏上面刊载的诗词,羡慕作者写古体诗词的能力。小相寨使我得到向高中的学长学写诗词的机会。丽丽组织有兴趣的同学写作诗词,经常是规定格律命题限时而作。

我从诗词格律学起,现学现作,借诗词抒发胸臆。真是文如其人,诗作不仅反映着作者的思想、志向,也表现出各人的性情和风格。大家对每首诗作进行评判,展开讨论、切磋和辩论,似是个小诗社,让我这个初中生从中获益良多。

农事稍闲时,窑洞成了琴房。我带了小提琴,水天带了手风琴。海平和人枫则自有嘹亮动人的歌声。我和丽丽、高小玲虽然不会放声高歌,但自娱自乐的女声二重唱、三重唱也让我们乐在其中。让大家共同受益的是刘京带去的录音机和大量的音乐磁带。小提琴协奏曲《梁祝》、交响诗《嘎达梅林》等乐曲我都是在那小山村的窑洞里初次聆听的。在我们的小院子里,经常萦绕着优美的乐声。这些古今中外的乐曲加深了我对音乐的了解和兴趣。

那年大旱,我们和社员们一起从山下担水上山为种下的秧苗浇水。我被男女老少同心协力奋发抗旱的行为而感动,谱写了一首童声合唱歌曲,由人枫编成儿童歌舞,村里小学的孩子们学会后到公社去参加了汇演。艰辛劳动生活中的歌曲创作给我带来了快乐。

出乎想象,在小相寨增长的音乐的理解和能力竟然为我离开这里提供了条件。

那是早春一个晴朗的下午,我和往常一样收工回到院子里。刘京说有位山西大学艺术系的招生老师在等着面试人枫,而人枫到公社去了。让我陪老师聊聊天,省得他等得无聊。那年村里只有人枫是推荐考生。知道这位招考老师是音乐专业的,我作为局外人很轻松地和他闲聊起来。

从交响音乐《沙家浜》、小提琴协奏曲《梁祝》聊到对交响音乐民族化的看法,从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音乐聊到民族戏剧音乐的发展。老师问我是否会乐器,我说学文革前学过几个月小提琴。在老师的鼓励下,我拉奏了吴琼花见到红旗时的小提琴独奏片断。我拿出那首抗旱儿歌请老师指正,回答了老师对曲式、调式、音乐主题和歌词写作的问题。老师感慨道:“应该搞创作!”

这闲聊到人枫回来后结束。没想到后来老师就开始了额外的奔波。他依靠那辆老旧自行车到大队、公社、县招生办为我补办齐了各级手续。经过参加县里的体检和文化考试后,我被大学录取了。

这位老师就是若干年后唱响全国的歌曲“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的词作者。回想当初大家都千方百计寻求结束插队的机会,我的机会来得竟如此意外、如此简单。我知道这不仅缘于老师的敬业,更得益于小相寨窑洞里的音乐熏陶,得益于同学和队干部的支持。

回忆插队生活,丽丽首先提到了“木木”—一只陪伴我们在知青小院生活的牧羊犬,言谈中流露出她的一片真情。“还是你起的这个名字。你记得吧?”丽丽这一问,使“木木”又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们的知青小院依山而建,是原来的生产队仓库改建的。一排八间向南的土窑洞,每间住两个人。院门朝东,门右侧一间大砖房是厨房兼餐厅。院里西北角是厕所和猪圈。院中间几根木桩连着粗铁丝,做晾晒衣被之用,也兼做羽毛球网架。这就是我们的家。

进院之初,有人抱来两只小狗娃。一只白的是母的,一只黑中有白是公的。小狗活泼可爱,给小院带来不少笑声。小白狗很乖巧,不久就被人领走。小花狗却常显得憨呆,因此得名“木木”。因为生长的语言环境,“木木”只听从于说普通话的人。和我们经常交往的农民每次来到院门口都遭到他的阻拦,而偶然到来的外村的北京知青却可以随意出入。对难得来看望亲人的知青家长兄妹,“木木”同样表现出信任和友好。

“木木”虽没有长得强壮矫健,却很快站在看家护院的第一线。一个寒夜,几只狼企图来偷袭我们养的小猪。小“木木”竭力喊出了主人并勇敢冲锋迎敌。以前我们院里的东西,如晾晒的衣服和鞋,偶有丢失。“木木”长大后情况就好多了。他对企图潜入者的拦阻,无疑得罪了那些人。“木木”被炸伤过嘴、打断过脊梁骨,但是他都挺过了,在没有特别医疗的条件下自愈了一次次严重的意外伤害。

“木木”留给我最后的印象是,在我上大学后第一次放假回村看望时,还没进村就远远地看到“木木”疾驰着向山下奔来。他高兴地围着我跳动,站起身把前爪搭在我胳膊上,用力摇晃着尾巴。在最后一次告别小相寨时他又一直送我到山脚,几次劝阻他才止步。

丽丽听说,在小院主人们全部离开,人去院空后,有好心的老乡来领养“木木”,却都被他拒绝了。他头向着村口方向趴在低矮的院墙上,一直到气力耗尽,永远地目送和企望着。

朋友是不该忘记的。我们不会忘记“木木”。

█ 小相寨新村新门楼

小相寨对于我,不仅有艰苦的磨练,更有积极向上、团结友爱的集体氛围和文化精粹与淳朴民风的哺养,有种种值得珍惜的情谊。这里有许多往事值得回首,值得永远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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