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平阳精神病 雷平阳:那个与女神结了婚 却又孤独守在人间的诗人

2018-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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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雷平阳,诗人.1966年秋生于云南昭通,现居昆明.2010年鲁迅文学奖及多个诗歌大奖得主羊城晚报记者何晶云南诗人雷平阳曾这样描述自己:"石头

雷平阳,诗人。1966年秋生于云南昭通,现居昆明。2010年鲁迅文学奖及多个诗歌大奖得主

羊城晚报记者何晶

云南诗人雷平阳曾这样描述自己:“石头的模样,泥巴的心肠,庄稼的品质。笑起来,厚厚的嘴唇像石头开裂;不笑的时候,嘴巴荒芜,鼻梁落满白霜,小眼大雾茫茫。我从来不用额头思考问题,但皱纹一层叠一层,头发悄悄变黄。我知道我皮肤的漆黑,像有一片不变的夜色把我与世界隔开,所以我怕太强的光,所以我一直身体向内收缩,像个患了自闭症的诗人,默默地生活在故乡。”

默默在云南生活了48年的雷平阳,最近又推出诗集《基诺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收录了他2010年以来《云南记》之后的大部分诗作,这是他又一部让诗歌“在场”的结晶。

这些年,雷平阳的诗越来越受到关注,他也拿下了大大小小不同的文学奖。在某一次的获奖词中,他说:“生死有艰险,乡愁无穷尽。这些我身边的生活画卷足够我写作一生。为此,我深知,作为云南这片土地上,像一棵树一样的生长者,我的写作,永远没有高高在上的时候。如果诗歌真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像一座殿堂,它应该修在山水的旁边,村庄的大树下,人们触手可及的地方。”

诗歌不是高高在上的,雷平阳也不是。他温和、敦厚,远离各种流派、是非之争。对于文坛上的很多事,他只是淡然一句:“人都自有因果,我不关心。”

他是个老派人,至今不用电脑,在儿子的帮助下才学会了用微信,平日习惯用钢笔写诗,用毛笔写信。除了写诗、写散文,他还写得一手好字。贾平凹说雷平阳的字,“最可贵的一点,就是有拙正、庄重的味道,所以在他的笔端,常见方笔,他的笔是定得住的,意到,笔才到,入了一种境界。”

前不久,雷平阳的书法展“山水课”在大理展出,策展人是客居云南的诗人潘洗尘,但展览并不针对市场,更像是朋友间的雅集。他和诗人李亚伟、树才、赵野等人齐聚一堂,饮酒论诗。“我拜山水为师,听命于山水,认为山水间有不朽的教堂与课堂”。

若干年前,雷平阳曾说:“我希望能看见一种以乡愁为核心的诗歌,它具有秋风与月连的品质。为了能自由地靠近这种指向尽可能简单的艺术,我很乐意成为一个茧人,缩身于乡愁。”若干年后,雷平阳继续在写,“雨林中的基诺山。人、神、鬼共存的基诺山。”

对于雷平阳来说,诗歌写作的难度,是如何将“现实”变成“诗歌中的现实”。在他看来:在“现实”中,我是那个与鬼谈恋爱的人,在“诗歌中的现实”里,我则是那个与神山之上的女神结了婚却又孤独守在人间的诗人。

对谈

我一直不认可

“地域性”这个概念

羊城晚报:无论是《基诺山》还是《云南记》、《出云南记》,这么多年来,您一直在写云南,能否谈谈您对云南的感情?

雷平阳:故乡或者他乡,对于诗人来说其宽度和重量是一样的。我不是一个只为某片土地而写作的诗人,“云南”在我的诗歌中,它是语言、情怀和时空的背景,不是写作的标的,更不是审美的终点。从《云南记》到《基诺山》,有着对情感根系的寻找与持守,但主要还是为了让诗歌及物、在场。

我们曾经长时间地受制于观念,却一直缺少从内心生出的有感而发,仿佛诗歌真的必须虚无缥缈。在“云南”生活了四十多年,故乡、亲人、山水以及多元的文化,我受其恩,感其德,视其为地平线背后的天国,但作为一个写作者,我即使老死在那儿,你一定要相信,对它而言我仍然是一个过客。

羊城晚报:人们喜欢说您的诗歌具有某种“地域性”,但换个角度,如果将诗歌里的地理坐标换成别的地方,诗歌也完全是成立的。从这个角度说,您的诗似乎又并不是地域性的?

雷平阳:我一直不认可地域性这个概念,尤其不认可用来对应“全球一体化”的所谓地域性。我们需要警惕的是,在诗歌界,有的自认为具有“世界性”的诗人,他们总不遗余力地把另一些生活在“小地方”或写“小地方”的诗人划入“地域性”,借以说明他们才是诗神的特选子民。

以前我也认为诗歌领域是一片净土,渐渐发现它其实是一个大超巿和名利场。我认可这现实,但我不认为贩卖舶来“奢侈品”的人就有权力贬损销售大米的人,当然,销售大米的人也无权去挑衅任何人。

人人都看见了灾难

却装着没看见

羊城晚报:您在《基诺山》的序言中说,“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这个时代的一个偷渡客。价值观、文化观、审美观,我所奉行的往往就是我内心反对的,而我真正以文字竭力捍卫的东西,却连说出声的勇气都早已丧失,我的身份缺少合法性、公共性和透明度,总是被质疑、被调侃、被放逐”。我读到这段话的时候特别触动,这似乎不仅是诗人在当下的某种困境,也是整个社会面临的巨大难题。您能否再详细谈谈?

雷平阳:首先要说明,在诗人的眼中,诸如黑暗、暴力之类的概念,它针对的是人类共有的文明,不指向具体的国家与政权,惟其如此,诗歌也才会具有更强大的生命力和永久性。

《基诺山》这本诗集里,我的愿望是将基诺山作为我写作的可以坐实的场域,彰显生存困境。我们所经历的精神与物质生活,放到一座人鬼神共生的山上,不是为了缩小世界之悲,也不是为了审判,而是为了找出它们之间的秘密通道和神秘关系,继而发现颠覆、衍生、毁灭的反人性的一面,同时又挖掘出人们内心隐藏的、不便直接表达的悲心与忏悔。

“偷渡客”,我觉得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个,思想与身体,都已经离开,却又发现自己被留存在了现实的哈哈镜里。我们的现状,越是恶心的东西越可以大行其道,摆到桌面上,而那些圣洁的、我们共同向往的东西,却被抛弃和埋没。人人都看见了灾难,却装着没看见。人人都参与了对美的追捕,却又谁都不站出来承认。拷问,审判、反思,是应该的,更多时候,诗歌可以魂不守舍,但现在则应该主动加入。

类似的困境,任何地方任何时代都存在,反对它,以前的诗人在做,我也不想置身事外。我不喜欢象牙塔,我就喜欢荒野和现场。有时候我觉得中国的当代汉语诗歌,观念流派太多了,缺少的是质地坚硬的真诚的书写,没了血性与生命力。

羊城晚报:很多1980年代写诗的人中途就停笔干别的去了,但您一直在写,没动过别的念头吗?

雷平阳:去了来了,风流云散,一切都自然而然。有人离开,有人死守,诗歌写作的人群一如其他人群,“变”乃是唯一不变的东西。我有过离开的念头,这念头不强烈,也不持久,便留了下来。留下来的时间久了,人事也就荒芜了,也就不想离开了。

再寂静、再破落的寺庙也得有人守着,否则庙寺也会成荒山,无庙了。相信很多诗人也如我想,所以诗歌界仍然香火袅袅,不因谁走而荒凉,也不因谁加入而鼎兴,常态、常形。

读者少了?

这是个滑稽的问题

羊城晚报:经常有人说,诗歌已经不属于这个时代,但是“作家们其实还是在为文学忙得不可开交,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麦家语)。文学活动似乎越来越多,但真正静下心读书的人似乎越来越少,您怎么看?

雷平阳: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人是会死的,文学却肯定不会死,谁给文学送过终、当过守灵人?没听说过。在写作上我是个悲观主义者,对文学的生与死问题却持乐观态度,我不认为这个时代是文学万劫不复的年代,人类历史上比现在更不堪的年代太多了,文学不也存活下来了?

至于读者少了,更是个滑稽的问题。我的书卖不出去我就说读者少,怎么没听金庸说读者越来越少?韩寒、郭敬明、安妮宝贝怎么也不说读者少?读博尔赫斯、托尔斯泰的人肯定是少数,干吗一定要强求?如果我让自己十一岁的儿子读卡夫卡、普鲁斯特、萨特,读屈原、杜甫,读残雪、马原、顾城,我认为是家庭暴力,他就该读安徒生。

我们别犯酸了,也别自以为是了。上个月我去法国,见到的法国作家都说,法国人都在抢读萨科齐老婆写的畅销书,莫迪亚诺得了诺奖,书的发行顶多也就几千册。

羊城晚报:我有个感受是,诗人之间的交往似乎比小说家们显得更为紧密,关系也更亲近,各种诗歌活动很多,民间诗刊、民间诗歌奖也不少。您认为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呢?

雷平阳:由古及今,诗人的交往都是诗歌史中最温暖的章节,都是些相对透明又怀揣火焰的人,在一起自然就会产生激情与光芒。互联网时代的确方便了诗歌的传播,对此我是持肯定态度的。

羊城晚报:您现在还是不用电脑写东西,只享受写在纸上的触感?

雷平阳:我不讨厌电脑及互联网,但我讨厌用电脑写汉诗。汉字会意象形,是活的,我迷恋手写。

羊城晚报:不仅写诗,您的书法也颇为人称道,其实诗歌创作和书法之间,是否在本质上存在某种共通之处?

雷平阳:诗歌和书法在汉语传统中都是古老的技艺,两者都是为了让汉字活过来、美轮美奂。一些诗歌和一些书法之所以像模像样却又不忍卒读,我认为主要的原因就是那些汉字是死掉的,作者没有让它们借尸还魂的能力。

原标题:雷平阳:那个与女神结了婚却又孤独守在人间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