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渠珍的妻子 陈渠珍的《艽野尘梦》

2017-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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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沈从文能够有1922年的启蒙,多少得感谢陈渠珍以及那幽静的小房子里的书画.像陈渠珍这样一个完全带着匪气的人,在杀人如麻的外表下,对于他的内心

沈从文能够有1922年的启蒙,多少得感谢陈渠珍以及那幽静的小房子里的书画。像陈渠珍这样一个完全带着匪气的人,在杀人如麻的外表下,对于他的内心又有多少人真正了解呢?只有陈渠珍那一屋藏书藏画透露了他的好学,不是《艽野尘梦》,可能就没有人知道湘西王还是文才斐然。

  《艽野尘梦》1936年,军队与权力都被架空了的陈渠珍,终于可以静下来想一想他的人生了。陈渠珍坐在长沙“寥天一庐”的窗户下,发现自己人生真正拥有的,恐怕就只有那段仅仅几个月却是毕生刻骨铭心的爱情。

在那一刻,这种思绪更加强烈地涌动着,二十多年的刀光剑影以及流淌的鲜血也释放不了这种涌动。那支笔在窗户前的书桌上摆着,也许,那强悍的手不知多少次拿起又放下。

终于,那爆发不可压抑地来临,白色的纸上出现了浓墨的《艽野尘梦》。回忆是从26岁驻军四川,调防西藏讲起,山川地理,行兵布阵,异域生活,迭现精彩,“比之《鲁宾逊漂流记》则真切无虚,较以张骞班超等传,则翔实有致”,尤以其与藏女一段旷世情缘及逃奔中原,读之者无不惊心动容。

其中最震撼世人的那段内容写道——内容 陈渠珍随川军入藏收复工布之后,有一段比较安定的驻防日子,相识了贡觉的营官加瓜彭错。

加瓜彭错向他历数藏王的虐待,并邀他到自己的府邸做客。在那天宴饮中,陈渠珍第一次见到了加瓜彭错的侄女西原。西原那时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夹杂在一群烂漫的藏族少女中,为客人表演马上拔竿的精湛马术。西原矫健敏捷,衣袂飘飞中策马连拔五竿的英姿为陈渠珍留下了深刻印象,因而向加瓜彭错极力称赞。

席上加瓜彭错笑说既然如此错爱,那就将西原许嫁给你吧。当时陈以为不过笑言而已,也就漫然答应。不料几日之后,加瓜彭错真的将盛装的西原送来,西原靓装明眸,风致楚楚,于是一言之戏竟结姻缘,二十余岁的陈渠珍便堕入一段惊心动魄的爱恋之中,“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后来他率兵进攻波密,西原亦随夫征战,且在战场危急之时及时提点救回丈夫及一干弟兄的性命。

再后来武昌起义消息传至西藏,援藏军随即哗变。因军中哥老会势力强大,原来已隐现的权利倾轧及仇视同盟会等矛盾爆发,陈渠珍部属已发生相互仇杀事件,不得已决定率湘黔籍官兵115人逃返内地,西原坚随丈夫出逃。

临走之时,西原的母亲将一座贵重的八寸高珊瑚山送给这对乱世鸳鸯留念,与其洒泪而别。陈渠珍出逃之后,便传来了加瓜彭错夫妇死于叛乱之中的消息,西原在失去亲人的巨大悲痛中,依然跟随陈渠珍逃亡出藏。

走上回归路的陈渠珍被带路的喇嘛误导,迷失于绛通草原(今羌塘草原),在严寒的冬季翻越唐古拉山脉,食粮殆尽,身心遭到极大摧残,陈的土兵一度心性大变,甚至欲杀随行藏兵为食。西原极力阻档,并为士兵们猎来野狼野驴,让他们度过难关,后来境况越来越艰难,陈渠珍几欲倒地不起,西原持枪护卫左右,艰苦的历程走了七个多月后,才抵达青海湟源,所带弟兄仅七人生还,曾经明艳如花的西原,也已经形容憔悴不复昨日了。

陈渠珍与西原两人又再经西宁往西安,一方面借居于他人旧宅,一边给老家写信要汇款,以便南归。拮据不已的两人相依为命,寸步不离,变卖了随身所携的一切贵重物品,依然难以为计。不得已之下,西原将母亲临行前所赠的珊瑚山拿出变卖。

因为珊瑚已在漫长的逃亡途中压碎,陈渠珍在城中逡巡多日,方从一家古董店换回十二两银子。本以为可以凭借这些银子等家里汇款到,即可南归。不料战争期间,音讯阻隔,一直到11月初,汇款依然未见踪影,两人再度陷入困窘之中。

陈渠珍在西安仅相识一同乡湘西永顺人董禹麓。陈渠珍困顿无计又变卖了一具望远镜,换了六两银子。每天陈渠珍外出谋事,西原都会亲送至门口,然后在家中静静坐等他归来。有一天,陈渠珍回来稍迟,西原开门的时候,满脸绯红。

原来自他一出门,西原即觉头痛难忍,但又怕他归来无人应门,所以一直支撑着坐等他回来。就在这天夜里,西原便大病不起,渐渐不能进食。陈渠珍问她想吃什么,自幼生长于草原的西原说想喝牛奶。

陈渠珍买了鲜牛奶回来,西原却只喝了几口,就再也不能继续。其实西原是得了天花,陈渠珍请医生来看,医生误诊为中了寒毒,虽服下药,病情毫无改变,再告之医生另开一剂,然而西原病情却愈见加重。不几天,西原跟陈说自己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母亲用勺子给自己喂糖水,以西藏的风俗,梦见这一情景,即意味着死期不远。

西原言毕已泣不成声,陈渠珍虽多方安慰,西原始终不能宽怀。这一夜,西原的天花突然现出了黑血,陈渠珍心知已回天乏术,只能暗中啜泣。

至四更天,西原将他唤醒,哽咽而言:“西原万里从君,一直行影相随,不想竟然病入膏肓,不得不与君中道而别。然而君若有幸能够得到帮助,脱离此地,我死亦瞑目了。如今算来,家中书信应该不日即到,愿君南归途中,一路珍重,西原已不能随行了。

” 西原语音一落,长吁一声,溘然而逝。陈渠珍抚尸痛哭,几乎气绝。他清醒过来之后,检点行囊,一共只剩一千五百文钱,连给西原殓葬都不够,想至此,悲从心起,又是伤心大哭。

后来他终于想起董禹麓,于是拭了泪打算出门借钱。东方渐白,走出门来,想起之前也已向董君求助过,这一趟真不知如何开口,于是又转回屋。然而看着屋内暝然长睡的爱妻,不禁痛彻肺腑,大哭一场,终于还是去了董家。

董自己也不富裕,但却立即将族弟寄存在自己那里的三十余两银子全给了他,并叫自己家人帮忙料理西原后事。女仆替西原淋浴更衣之后,又请来僧人颂经,中午过后,终于装殓,下葬于西安城外的雁塔寺。

陈渠珍想起西原追随自己的种种艰难,抚棺大哭。回到居处,已不见西原身影,只觉满室清冷,帏帘飘飞,恍然如历隔世,又不禁仰天长哭,泪尽声嘶,大呼:天胡不吊,厄我至此!这位拚杀沙场,沥血厮杀的斗士此刻也“述至此,肝肠寸断矣。

余书亦从此辍笔矣”。《艽野尘梦》也就到此嘎然而止了。 西藏这片高原,它的爱情也充满了蓝色天空的纯洁。想象得出沉醉于爱情中的陈渠珍的心境。然而当爱情面对荒漠、饥饿、绝境时,会出现什么情况?谁都无法想象,但西原还是毅然地跑出了高原以外的天空,她的心冲出蓝天,向往着与爱人飞翔在一起,尽管蓝色的天空也还有飞扬的尘土。

1936年的陈渠珍,同样是相信爱情的伟大的,因为爱情让他们战胜荒原、沙漠、饥饿、绝境。

因为二十多年后陈渠珍仍然历历在目的想念着这一切。21世纪的有些人不尽认同这是一段真正的爱情,说陈渠珍出征前已有妻儿,书中也写到他在藏地对妻儿的怀念。或许在一句酒后戏言接纳西原时,还算不上真情爱,然而在后来的朝夕相处、出生入死的大跌宕日子里,每天风云变幻的生活带出的恩、情、义,已经令这段情缘日渐升华。

尽管西原在全书中的出现描述不算多,但每当写到自己在最艰难的时刻,西原总出现在他身边,我们深感作者还保持着对西原那份强烈的感情,致有二十多年后还用拿枪的手,提笔记录下这一切。

这篇忆述既是陈渠珍的人生铭记的写照,到今天我们翻阅数十资料,好不容易才得以将这段传奇悲剧的尾声补上:望眼欲穿的家书和银子,终于在西原离世后一个月寄到,陈渠珍到西原坟前祭奠告别后南归。这几年被“苦其心智、劳其筋骨”的陈渠珍果然得以承担“大任”,回乡九年他已成为“湘西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