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师张永和 曲美家居公开课:设计大师张永和谈“设计关系”

2017-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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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12月8日,北京曲美公益基金会成立剪彩仪式暨曲美家居国人生活方式研究院公开课第二期在北京隆重举办.同时,这也是一场中国设计的顶级盛会,包括张

12月8日,北京曲美公益基金会成立剪彩仪式暨曲美家居国人生活方式研究院公开课第二期在北京隆重举办。同时,这也是一场中国设计的顶级盛会,包括张永和、殷智贤、梁建国、叶宇轩、邱晓葵在内的众多中国设计中坚力量纷纷亮相。

作为一家今年7月24日才成立的年轻基金会,曲美公益一改捐钱捐物的"输血式"传统公益模式,聚焦于原创艺术设计和家居文化,希望以对本土设计的关注带动整个社会对现代审美的重新审视,用美学经济推动"中国制造"的转型。

著名华人设计师张永和在现场做了题为"设计关系"的主题演讲。他以魏晋时期的名士风流为例,说明了人与物之间的关系完全可以超越贫穷与富贵的界限,国家和民族的局限。他认为,在时间与空间、过去与未来、传统与现在,甚至材料的新与旧、软与硬之间都存在着互相"纠结"的关系。

正是因为这种"纠结",人与物之间才产生了无法"断舍离"的联系。他笑称自己的家是"垃圾堆",因为对每一件物品都有情感和记忆上的联接。"人对物不应该是崇拜,而应该是去了解器物背后的故事,带着理解和尊重使用器物,通过器物增进对自己的了解。"

此外,他认为今天中国的建筑师和设计师可以多一些国际化视角,少考虑一些所谓的"中国性",因为"中国性其实是流淌在我们的血液里的"。张永和戏称自己家里用的全部都是曲美的家具(实际上也有若干件),并且即将在明年三月份和曲美共同推出一套家具的设计。

以下为张永和演讲实录:

张永和:首先,非常感谢赵总和殷老师今天请我来,来"抛蛋引蛋",我抛的可能是一个鹌鹑蛋,希望引来的都是鸵鸟蛋,这个可能性是很大的,因为我是一个家具设计的外行,不能说是班门弄斧,是班门舞斧,肯定大家都会把臭鸡蛋扔上来。没办法,题是殷老师出的,所以我就勉为其难,试试吧。

在设计里谈到关系也是一个家常便饭的事,想跟大家讲第一个就是时间和空间的关系。我自己在设计中遇到的时空关系与玻璃有关。这张照片拍的是建筑史上著名的一个玻璃宅,玻璃的透明性把室内室外空间联系起来了。这张照片有意思,你看不到玻璃,为了强调这个空间的开放性,所以摄影的时候把玻璃照没了。

实际上也构成了一点遗憾,就是没有体现玻璃的反射性。反射性能够表现时间,我给大家看,这不是一个说法,我们就做了这么一个工作,给奥迪展示他们的汽车,汽车停在那对我来说不是很有意思,因为它是一个动的东西,通过玻璃的反射性,就好像这车动起来了,当然运动是一个时间的概念。

恰恰因为玻璃既透明又有反射,便出现这样的效果。玻璃产生了运动的幻觉,也就是表达了时间,所以时空的关系也是可以被设计的。

又如日夜的关系。一个房子不仅仅在白天存在,晚上也存在,它的存在的方式可能不太一样。所以我们给上海2010年的世博会设计的上海企业联合馆,白天表现时实体,晚上看看的光。当然,通过使用一些技术手段,包括三度LED灯。

于是就获得了建筑的白天和晚上的对话。一和三也能构成一组关系。现在看的是给河北教育出版社设计的房子,是一个中国典型的综合楼。综合楼这个建筑类型特别有意思,它不是某一种建筑,它是各种建筑的组合。

我们把这种特殊性表现出来了:河北教育出版社自己使用的是建筑顶上有木百页的那部分,下面还有两部分,一部分是业主用来出租的,一部分有各种商业内容,包括酒店、餐厅、书店等,于是一栋楼就变成了三栋楼;同时它还是一栋楼,所以楼和楼的关系也构成了一个设计的命题。

                                 上海世博会企业联合馆

最近我们做的工作,还包括了人与车的关系。正在设计上海一个桥,这个桥这么看看不出来它的奥妙,其实是让汽车在两边过,人在中间过。所以这个桥盖好会是这样子的,人在中间可以散步、骑自行车,我们现在深入工作在给它加更多的绿化,让它更像一个城市的公共空间,像一个公园。

汽车在这两边过,通过围挡的设计使得汽车来回走,对人享受的空间的消极影响尽量小,所以人和车的关系不是一定的,不见得一个桥就是汽车在中间,把人挤在两边,也可以倒着来。设计有一个很广泛的,对人的生存环境的影响,就是这么回事。

总之,刚才说了一大堆,就是我自己理一理殷老师给我出的题,先找找设计里都有哪些关系。有一个关系我多说几句,就是新与旧,可是它包含很多东西,那就有传统,还有习惯,更有生活方式。思想方式、工作方式。这些永远在不断地变,同时产生了很多很有意思的,简单地说就是新旧的关系。

我先给大家看一个比较歪的,这位老兄不知道大家是不是认识,因为是三世纪的人,是魏晋南北朝时代的人。如果你上网查竹林七贤的刘伶,这是他的样子,这个人在七贤里有几点是特别突出的:他是没官衔、最穷还最能喝酒,脾气最不好,总之好事都没有他,他都是比较极端的。

那为什么他会在这躺着呢,是因为他有一个习惯,是在家不穿衣服,就是赤身裸体,我分析是因为他比较贫困,所以曲美公益基金会可以考虑帮助像刘伶这样的人。刘伶回家就把袍子脱了,出门再穿。

有人找他,没想到一看他那么不雅呆在那儿,有点惊讶,于是刘伶说了那句话,就是天地是我的房子,建筑是我的衣服,刚才你就是从我裤腿里进来了。这里边有一些哲理,天地是建筑,房子是衣服。今天的刘伶会住在什么房子里呢,这事我琢磨了20多年。

                                     垂直玻璃宅室内中层

这是在上海盖的为刘伶式生活的房子。大家可以看出,上面是露天的,下面见土地,是一个垂直玻璃宅。我想刘伶应该住在这样的房子,他在天地之间,因为周围是实墙,他光着的,也没有人看得见。房子最上面是一个精神空间,他可以静思可以打坐,再往下就有家具设备什么的了。

除了刚才讲的天地的关系,实际上这个房子里的透明玻璃楼板把家具设备连成一个看得见的整体,可能也是个比较有意思的经验。这房子盖好后,我和我太太是第一个去住的。

回到竹林七贤,图中这是刘伶。竹林七贤是魏晋时候的人,中国的思想传统一向比较循规蹈矩,但他们不愿意向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屈服,甚至于不太讲卫生什么的,特别像西方1968年以后的嬉皮士,就是这样一群人,我缺乏象他们那样的勇气,但还是深深被他们吸引。

这位不是魏晋的人,是战国时期的荣先生,是他们的榜样。我们为竹林七贤的话剧设计了舞台,无非想构成一个传统和今天的对话,我们还设计了戏装,这是戏里面的刘伶。竹林和皇宫,司马昭的皇宫,用现代的材料,用抽象的方式表达的。

这是司马昭,是一个京剧演员扮的。穿白衣服的是竹林七贤,穿黑衣服是曹魏的人。到底三世纪什么样子,我们首先不太知道,没有设计的资料留下来。其次,对于今天来说,也不可能真的复原到魏晋时代,所以我们用抽象这个词,是跟今天的文化多一个结合,也可以说是用写意的手法,把时间的跨度跨过来。

我们还设计过一些产品。如果是去大觉寺,前两年还可以买到瓢,就是把一个葫芦劈作两半儿。我们的瓢是用瓷做的,还有一些用不锈钢。这里也不是说传统一定是旧的,4块钱还能买一个瓢,说明它今天还是活着的传统。我们需要保护这些手工艺,刚才曲美公益基金也提到。我们设计了瓷的瓢,还做了玻璃的葫芦等等。

                                        葫芦系列餐具

对我来说呢,中国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传统,回到刚才最早讲的,是时空不分。实际上时空拆开的思想方法就是西方的,西方要科学化嘛,所以它必须用分析的方法看待很多问题,所以把时空拆开。宇宙永远是把时间和空间放在一起的,实际上也是拆不开的。

中国的时间特别有意思的就是延续性,永远是现在,现在里包含了过去,现在里包含了未来。没有觉得老东西跟今天的东西有价值上的差异。当然我个人也认同西方时间分段的的思想方式,因为里面包含了文物保护的理念。过去文保不是中国人的思想方式,新王朝不愿意留旧王朝的东西,只有清朝进北京没有拆明朝的皇宫,首先是没钱,其次是女真族文化上有点自卑感,就忍了。

以前我住过四合院。这是把一个四合院改造成了餐厅。在一个院子顶上加了个盖儿。房间和院子和传统的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只是把传统的屋顶卷棚带到室内。还有手工艺,刚才吴总提到了,手工艺实际上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传统。

现在大家看到,这个匠人就是用一把刀在工作。我们叫他瓦匠,他也干砖们活儿石儿。在我们的通州的项目里,用不同的砌筑方法砌黑洞石,其实也是追求一种手工艺感。在刚才提到的餐厅里,这个是用传统的瓦加新砌法做的屏风。

下面开始逼近今天的主题,刚才都是开场白,这个主题就是家具。家具里面也有传统这回事,我前些年第一次开始跟家具打交道就是设计屏风。图上这个可能不是中国的屏风,可能是日本的东西,我不太肯定,它有很明确的材料关系,深颜色的是结构的,是木的,浅色的是透光的,是纸,两个材料的结合就构成了一个家具。

我们是用一种材料,美国一家公司出的,做厨房台面的材料,是4公分厚,我看好像能透光,就用数控机床抠,抠完之后中间剩4毫米就透光了,边上40毫米变成骨架。

这种材料是一种人造石,结构也是它,透光也是它,所以它既承担了木头原来的功能,也承担了宣纸的功能。这里有个新旧材料的关系,也是材料自己两种性质之间的关系等等。当时就是因为这个数控机床能精确雕刻,索性一端保留4公分厚,另一端削剩到4毫米厚,干脆让它再变化多一点。

终于到家具了。这个是霸王枨,一个非常重要的中国家具构件,从结构上来说,它是加固桌角的方式,我特别感兴趣,因为其他地方没有见过这样的家具。这是我们做的枨桌。我们这个大得多,因此枨也大,而且不是4个是8个,不只是固定角的问题了,而是用枨把整个桌面支撑起来。

桌下面是根据结构的需要布置的枨,反而是不规则的。我小时候并没用过红木家具,我们用的就是六七十年代的家具。图中两把椅子一把老一点,一把新一点,这新一点有点文革的痕迹。

这把单位椅的意义就在于它不是某一个设计师设计的,我估计它在中国起码有三四十年了,它应该是西方传来中国的,然后慢慢一直在演变,发展起来一把万能椅,在工作坐它,家里吃饭、待客坐它,什么都是它,所以我觉得这把椅子非常经典,就干了一个事,就用钢来重新做它。

从这个角度来看,钢制单位椅特像原来的木头椅子,可是反过来看,是角钢焊起来的,它体现了钢材的制造逻辑,而不是木的了。这个图大家看的比较清,这看上去象原来的木椅,再转过来就露馅了。我们用了鲜艳的颜色,把角钢的建造逻辑体现出来。所以把一把老的椅子翻译成新的椅子,从一个材料翻译到另外一个材料,也找的是一个关系。

                                             单位钢椅

                                              单位钢椅

最后就说到今天我能稍微说的严肃的话题,刚才主持人讲了三个关系,后两个都挺吓人的,一个人和人的关系,我是简直是玩不转。人和自己的关系当然也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话题,如果在晚几个小时谈这个话题,今天晚上又别睡觉了。

谈谈人和物,我自己作为一个建筑师,作为一个设计师,我有这样一个认识:常常一个物拥有了它,这事就完了,也算已经享受了,已经带来了幸福感;再进一步,还能常看见,看见也就完事了。我觉得人和物的关系可能还可以更近一层。

实际上一个器物它常常背后有一段故事,你要了解那个故事,要理解了那个故事,你带着这份理解,甚至是一份尊重去用这个东西,那是特别有幸福感的一件事。并不是崇拜这个器物,因为这器物它不是个艺术品,是要用的,刚才也提到,衣服也好,一件家具也好,桌子上一个什么东西等等都是要用的。

而且在用的过程中,常常会跳到第三个关系,就是对自己还有更多的了解,因为你为什么喜欢这个东西,你东西怎么拿等等等等。人和物有时候是纠结的,有时候可以建立起一种特殊的关系。

现在可能不时兴说了,就是日本人的断舍离,我觉得特别有意思,一个东西我不用就舍掉了,甚至有的就成垃圾了。但是人和物,如果你真的建立起刚才说的比较深一层的关系,我觉得你应该留着它,因为你留的是你一段深刻的记忆,还有你的感情,所以我们家就是一个垃圾堆,现在找一个理由保持这个垃圾堆的状态。

今天最后这个故事呢,我想给大家讲的,开始是一个材料,这个材料就是胶合木,还有一个工艺就是弯曲,就是曲美现在掌握的工艺。图中的椅子是美国依姆斯夫妇在1940年代设计的,我有一真一假两把,大家可以看到弯曲的胶合木,这把椅子人体工程学也特别合理,的确是一把好椅子。

我发现它又有一个特点:当时曲木的使用方法,都是把曲木固定在一个形,这个形是稳定的。看下面这把椅子,这是汉斯瓦格纳的椅子,这把椅子跟刚才的那把不一样,没有把曲木中间都填上了,当然它的舒适性也来源于此。

曲木弯成这样子,也是稳定的,是硬的。我猜瓦格纳一开始设计出来这把椅子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状态,后来上面披了一块皮草,后面做了一个垫子。这把椅子对我来说,更凸显弯曲胶合木特有的质量。

但是有一点我觉得有点遗憾,就是曲木有可能是有弹性的。我们先把这个话题搁下,我现在换个身份。回到中国就要买家具了,当消费者了,给大家看看我们家什么样。谁认识这把椅子,我们家只用曲美(哈哈),没有别的家具。

其实还有一件,我太喜欢了,就是有一个方方的,可是角是圆的,大概是一个立方体的小沙发,可惜我们家那时候太小,没有地方,就没搬回去。所以到了北京,我看到曲美的家具真是特别喜欢,用到现在,这是一个鞋柜,这是我们家的门厅。

我觉得这两件东西都可以拿出来再生产。有一次我到别的一家家具店,服务员指着一个曲木椅子跟我讲,你知道这是最新的款式,我说这是四几年设计的,他完全没想到。总而言之我一直琢磨曲木这件事,特别是曲木弹性的潜力。后来殷老师给我和赵总做媒,开始合作,不过合作的结果今天不能给大家看,因为我们有非常严密的商业发展计划,不能随便拿出来,只能给大家羞羞答答看一点。

第一把椅子是用这个"杂技"形式琢磨弹性,现在试过若干个了,都获得一定的弹性,就是把曲木用得和以前的稍微不同。同时,又出现了一个我自己面临的挑战,我不是家具设计师,我不会设计家具,特别不会设计家具的节点,家具的节点是家具的灵魂,我不会设计,那怎么克服这个困难呢,在这一系列的设计是这么做的,就是没有节点。

我把建筑师的短板和弱点就给掩盖了,这个工作就继续了。对我来说刚才讲的好多关系这里都有,我觉得今天中国的建筑师或者设计师也好,其实可以更国际化思考一点,不纠缠中国性,我到底是要怎么跟中国的传统发生关系,我觉得肯定是要发生关系的,因为它在我们的血液里面,可是又跟外国的传统,国际的,世界上的传统和智慧也发生关系,所以这些家具等明年三月份给大家看时,你会发现有时候很中国,有时候很乡土,北京胡同又回来了,有时候又不那么明显,恰恰是印证"关系"的一个系列。

                           左起:著名华人建筑师张永和先生

曲美家居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赵瑞海先生

最后再给大家露一点,这个板凳我和赵总比较满意,但是不能给大家多看,我们俩人坐在一个板凳上,这有一句话,坐在一条板凳上怎么怎么样。感觉还可以,首先受力均匀,其次体现了家具和人的关系,是以人为本,主要看人,凳子看不看无所谓了,我就胡说八道到这了,谢谢大家。